“殿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战阵之上刀箭无眼，不如还是让下官……”

子时刚过，南阳城西门永安门内，看着火光下一身骚包明盔山纹甲、正准备亲自率军出城的朱聿键，头大不已的颜日愉顿时忍不再次开口劝阻起来。

不用说，颜日愉出于阻止朱聿键招降李定国的目的所提出的主动出击建议虽然被通过了，但这领兵出击之人却并不是他，而是朱聿键自己跟李信两人。

不过碍于藩王不掌兵的规矩，名义上永安门这一路的领兵之人还是唐四保这个南阳中护卫的指挥使，朱聿键这个王爷只是作为一个‘小兵’跟着去‘镀金’看热闹而已。

“无妨，不过就是些饥民所组成的乌合之众罢了，颜知府守好城池就是！”

一来随着皇庄卫的入城协防，南阳城已经事实上落入了自己的掌控，二来朝廷虽然有藩王不掌兵的规定，但可没明文规定有敌来袭之时不准藩王亲自上阵杀敌，因此朱聿键自然也不用跟以往一样谨小慎微。

所以不等颜日愉把话说完，他已是将一根木棍往嘴里一衔，领着一千同样衔枚裹蹄的骑兵便摸黑往已经大开的城门而去。

‘都是太祖血脉，本官是不是错了……’

望向城门洞外那已经什么都看不到的漆黑夜色，先前还在因为朱聿键的‘野心’想要破坏其收服李定国计划的颜日愉，此刻心中却是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悔意和迷茫。

没办法，自武宗之后，整个朱家已经太久没出过如这样锐意进取的人了！

……

‘怪不得说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喵的，这可比捧着书本儿刺激多了！’

就在颜日愉在因为朱聿键的亲自出战而心生悔意、迷茫之时，永安门外漆黑的夜色中，正率军往南门外农民军大营摸去的朱聿键，要不是嘴里衔着木棍，第一次真正领兵实战的他这会儿恐怕都要兴奋得放声长啸了。

没办法，刻在男人骨子里的尚武基因，没几人能对这金戈铁马、纵横沙场的事有抵抗力。

“杀啊！！！”

突然间，正当朱聿键还在为这绝大多数男人都无法拒绝的纵横沙场激动感慨之时，伴随着瞬间冒出的火光，一阵冲天而起的喊杀声也是猛的从淯阳门那边传了过来。

很显然，张献忠也把这夜袭南阳城的时间选在了这最容易让人犯困的时间段。

“哈哈哈哈，这张献忠倒是选了个好时候！兄弟们，不必再隐藏行踪，马上跟本王抄他们后路……”

听着从南城那边传来的喊杀声，只稍微一愣，一口吐掉口中衔着的木棍后，原本牵马而行的朱聿键当即便大笑着翻身跃上马背。

开玩笑，贼军攻城后方必定空虚，这么好的趁虚袭营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糟糕，是官军！”

“狗日的，咱们中埋伏了……”

然而，让朱聿键再一次没想到的是，就在他放弃隐藏行踪、即刻对农民军营地发起攻击的命令才刚一下达之际，突然之间，前方数十丈外的漆黑夜色中也是猛的传来了阵阵嘈杂的惊呼声。

不用说，与朱聿键打算偷袭农民军一样，夜袭南门也只是张献忠掩人耳目的声东击西之计而已，其真正的目标却是南阳城的其它几座城门。

“他娘的，看来倒是想一块儿去了。兄弟们，狭路相逢勇者胜，都跟本王杀！”

面对这完全出乎预料的突发情况，来不及多想，手中森寒无比的加长戚刀一扬，朱聿键已是抢在唐四保的阻拦前身先士卒的冲了出去。

“杀！！！”

正所谓将为兵之胆，就在朱聿键扬刀跃马杀出之时，一千由皇庄卫跟南阳中护卫组成的骑兵也是争先恐后的纷纷跃马杀出。

“轰隆隆隆……”

刹那间，在数千只由缓到急的铁蹄疾驰中，如同战鼓的沉闷轰鸣瞬间便传入了对面不知数量的农民军耳中。

“天呐，是骑兵！”

“狗日的，这还怎么打……”

就在朱聿键抢先发动攻击之时，听着耳边传来的密集马蹄声，对面原本准备偷袭南阳西门的农民军顿时便慌了。

开玩笑，在机枪出现之前，无论是从速度、灵活性还是冲击力来说，骑兵那可都是最为强悍的兵种，没有之一。

想想看，骑兵连人带马千余斤的重量加上其速度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要是事先没有充分的准备，步兵凭什么去抵挡这些冷兵器时代的‘坦克’？

因此，当发现这突然遭遇的明军居然是骑兵之后，即便率领这支农民军的将领也下达了弓箭阻敌并结阵相抗的正确命令，但那又能怎么样？

不过数十丈、合后世百多米的距离而已，在明军骑兵的快速冲击下，这点儿时间哪里够他们结阵？

事实上，别说是结阵了，面对黑暗中不知数量的骑兵冲击所带来的巨大心理威慑，这些农民军中数量本就不多的弓箭手，甚至大多数人都没办法把手中的箭射出去。

所以，当朱建键领着千余骑兵冲破黑暗映入他们眼帘之时，这些再也压制不住心中恐惧的农民军，当即便轰然而散、彻底放羊了！

“杀！！！”

正所谓义不掌财，慈不掌兵。面对这些四散而逃的农民军，朱聿键却是并未收兵，手中修长冷峻的戚刀一横，随即便伏低身体纵马冲进了农民军中。

“噗嗤~”

紧握刀柄的手臂轻轻一顿，伴随着一声利刃入肉的轻响，一股带着温热气息的血腥气便在他口鼻间弥漫开来。

随后，在后续明军的持续突进下，空气中这股血腥之气更是在农民军不断响起的哀嚎惨叫中越来越重。

而面对这越来越重的血腥气，朱聿键脸上原本的兴奋、激动却是不知不觉间早已经褪得一干二净，面色逐渐变得越来越阴沉。

没办法，倒在他手下的可都是大明的子民，和他一样的汉家儿郎啊！

……

‘借你们的血为引，总有一天本王会让那些该流血的人来偿还，不会让你们的血白流的！’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随着眼前突然一空，终于重新嗅到了新鲜空气的朱聿键，微闭双眼的同时，一道无声的承诺也是随即在他心头默默回荡开来。

“王爷，你……你没事吧？快，快扶王爷下马……”

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战马上浑身是血、一动不动的朱聿键，一路护卫着他杀出的唐四保顿时不由得慌了，赶紧招呼着刚刚透阵而出的将士就想把他扶下马来好生检查。

“本王没事，留下两百兄弟招降和救治伤员，其余人随本王继续抄贼军后路！”

挥手止住了想要扶他下马的唐四保等人，重新睁开双眼的朱聿键听着身后传来的农民军伤员哀嚎，在留下救治这些人的命令后，随即却是狠着心再次纵马朝着城南的农民军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