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远之处,连绵起伏的巍峨山峰高耸入云,缠绵的云雾缭绕其周围,如同人间仙境。
“师尊,我们马上就到家了。”墨觉偏头轻笑着,温柔地和背上沉睡的男人说着话。
自言自语,已成为墨觉过去一年里养成的习惯。
无极宗大门,被一守门的小修士拦截,在墨觉意料之中。
他稳稳地扶着背上的高大男子,于小修士的惊愕之中,直挺挺地跪下,用内力高声道,声音响彻整个宗门:“弟子墨觉请求求见关师叔,弟子墨觉请求求见关师叔……”
正在打坐修身的关伯山猛地睁开了双眼,整个殿堂为他的动作所震动,转瞬间,他的身影已消失无踪。
守门修士一见关伯山,骨子里的敬畏压过惊喜,他恭敬地鞠躬行礼:“见过掌门。”
“嗯。”关伯山随意应道,眼神死死地盯着墨觉,不,是墨觉背后包裹地严严实实的男人,内心五味陈杂,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对墨觉私自带走昏迷的师弟的大胆行为,感到愤怒和惊恐,却也知晓,唤醒师弟的法子,只有墨觉这无视礼法的狂徒才能做到。
“见过掌门。”周围逐渐围满了人,在数百双眼睛的凝视下,墨觉弯腰低头,恭敬地喊道,竟然与那守门弟子有过之无不及。
曾经的墨觉哪有如此过,他嫉妒关伯山与师尊的情谊,行礼便随意,一副不知礼数的模样,次次把无可奈何的关伯山气得够呛。
“随本尊到清净殿。”关伯山看出了墨觉的妥协与变化,一挥手本命剑漂浮在墨觉身前,待墨觉上去后,自己维持着淡定的面孔踏上去,控制剑犹如闪电般绝尘而去。
墨觉等人一走,众人犹如沸腾的水,议论纷纷。
“墨觉消失了整整一年,终于出现了。”
“他背着的男人是谁啊?”
“……”
墨觉轻轻地把背上的男人放置在床榻上,随后不理会关伯山上前的动作,走到桌子旁,从储存戒中一一取出物品,像对待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桌面上。
玉龙涎、极寒灵芝、冰火蛇鳞果、青冥果、寿王浆、万年青藤、菩提化体涎……
无一不是修真界的稀罕物,任何一样都足以让得修真界大能眼热,互相争夺地九死一生。
“东西已齐了,请关师叔炼药。”墨觉弯腰行礼,恭敬地说道。
关伯山检查了沈愈恭的身体,惊讶地发现,除了衣裳灰尘扑扑了些,状态竟然比一年前离开宗门时还好些。
“好。”把药材一一看了过去,关伯山几乎难以想象墨觉吃了多少苦头,才收集到这十种稀世药材。
看了眼关伯山离去的背影,墨觉走近沈愈恭,把关伯山触碰过的地方全轻轻拍打了一遍,似乎想拍走些什么。
墨觉靠坐在床边的地板上,沉默地看着沈愈恭的脸庞,没什么话要说的,一年来,该说的、想说的都说了。
日落西山,两个时辰悄然流去。
因清净殿海拔高,靠涯壁的大门外飘忽着柔软飘渺的云朵,墨觉就这样安静地坐在沈愈恭身旁,看云起云落看了两个时辰。
耳畔闻到关伯山失了一宗之主的稳重,急切万分的脚步声,墨觉才有了动作,他活动了僵硬的脖颈,慢吞吞地起身,虽然知晓脚麻谨慎了,却还是踉跄地差点再次跌坐回去。
“墨师侄……”关伯山话到嘴边猛地一顿,尴尬地看着墨觉大逆不道的动作,额头青筋鼓鼓。
对于师弟这大逆不道喜欢上师尊的逆徒,他是一直喜欢不起来。
墨觉慢吞吞地直起腰板,看了关伯山一眼,随后看向他手中的绿青色瓷瓶,向一旁走去,给关伯山让位。
见关伯山气得浑身发抖,用怒斥的眼神狠狠瞪他,墨觉摸了摸鼻子,脑子缓慢地想着,就亲了下嘴角有什么好生气的。
亲自见沈愈恭吃下药丸,墨觉又开始发起了呆,脑子一锅浆糊,思绪沉沉浮浮。
不同的人经过他,向沈愈恭走去,随后走至他面前说着些什么,有怒发冲天的,有阴阳怪气的,有直接动手但被拦住的……
直到耳畔抓取到了沈愈恭不一样的呼吸,墨觉才猛地回过神来,他推开众人,大步流星地向床榻走去。
“……师尊?”话一出,墨觉才发觉自己的嗓子是如此的嘶哑难听,眼睛一眨眼泪便像彩排过了似地流了下来。
“愈恭!”清净殿的众人亦感受到了沈愈恭即将苏醒,纷纷聚拢过来。
感受到有人在扒他的肩膀,墨觉纹丝不动,紧握沈愈恭的手掌,半蹲在床榻边静待师尊睁眼。
在墨觉充满希翼的眼神中,沈愈恭缓缓睁开双眼,只是,那视线停留在墨觉脸庞上一瞬便移开,至此转移,便没了第二眼。
“愈恭感觉身体怎么样?”
“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累不累啊?”
墨觉自觉起身,退出长老团,倚在门边,抱臂看着飘忽不定的云层,压制的疲惫瞬间爬满整个身体,那些极力忽略的伤口也开始发痛。
墨觉其实很累,没有人问他累不累。
——
沈愈恭背靠软枕,坐在床榻上听师兄说着这一年来的琐事,以及他能苏醒最大功劳是墨觉。
“墨觉。”
“……师尊?”墨觉初以为是幻听,答应得慢了些。
他走向沈愈恭,神情温柔。
沈愈恭脸色冷漠,他声音冰冷:“你是否与魔族私通?”
脚步一顿,全身开始泛冷,墨觉自嘲地勾了勾唇。
“……是。”
墨觉去了魔界,取得了冰火蛇鳞果、青冥果、寿王浆。
“你是否与妖族私通?”
“……是。”
墨觉也前往了妖界,带走了万年青藤、菩提化体涎。
“公众处刑罚以雷霆鞭三十,流放荒蛮之地,你可有疑?”
雷霆鞭,乃是吸取雷霆之力锻造而成的天品武器,只需一鞭,便能取凡人生命,对于合体初期的墨觉来说,承受三十鞭,全身修为被废已是较好的结局,几乎难以活。
那荒蛮之地,乃是三界流放极刑犯人的荒僻之地,各界妖魔鬼怪聚集之所,充斥着罪恶与残酷,是一片黑暗与邪恶的领域。
“……并无。”
全身枷锁,关于地下牢房,墨觉闭目养神。
“啧啧啧。”
“你背着你那亲亲师尊徒步八千里,为他求药,上可拼命比刀枪,下可脱衣委屈人下,可结果呢?”
“人家根本就不把你当回事。”
“可惜了你一腔深情似海啊。”
墨觉徐徐睁开眼眸,那双琥珀色的眼瞳映照出一位面容甜美的女子,她双手背后,轻轻踮起脚尖,缓步向他走来。
她手腕上的手镯,悬着三个造型别致的小铃铛,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发出清脆的叮咚声,那声音在宁静而空旷的大狱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突然,那悦耳的铃声戛然而止,只有那铃铛仍在无声地碰撞。
“来了?”墨觉自动忽略女子的话语。
“你那师尊对你也是真的冷心冷情,随便换一个人都舍不得这么对你吧?墨狐狸精?”
墨觉眯了眯眼,懒得应答。
一头银灰色长发铺散,勾勒着精致绝伦的脸庞,极具冲击力的俊美浓颜直击眼球。
用女子的话来说,墨觉长得妖妖的,像狐狸。
众多手臂粗壮的玄铁锁链从囚室的各角落伸出,紧紧束缚在墨觉的颈部、手腕、腰肢、脚踝,使他不得不采取屈膝跪坐的姿势,直面牢笼大门。
这些用以束缚罪大恶极之人的锁链,完完全全地囚禁住了墨觉,倒也把墨觉的身材展现了十成十。
宽肩窄腰,细腰长腿,臀部完美曲线被那白衣勾勒得淋漓尽致,美色十足。
啧啧啧,老弟你可不要辜负了姐姐我的一片好心呐,姐姐给你找了个大美男做老婆,虽然这大美男已不是处男,且心有所属,但是人妻更有味啦。
女子自言自语之中不带丝毫焦躁,她优雅地迈步向前,她上前伸出芊芊细手,附在铁笼粗壮的栏杆上,锁瞬间自然掉落。
女子向墨觉靠近,停在墨觉身前,她俯身,呼吸喷洒在那张美若冠玉的脸上。
墨觉蹙眉,商量好的事情,这是又要搞什么名堂。
果不其然,女子不老实地钳住墨觉的下巴,迫使他的左脸面向她。
“啧啧,你长泪痣喽~”
闻言,墨觉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墨觉身材高大,外貌俊美,实力强大,不是爱哭的性格,却因为沈愈恭哭了太多太多。
“更像狐狸精了,以后叫你狐狸精你可不能生气嘞。”
墨觉有一双丹凤之眼,细长而内勾外翘,眼波流转,光华夺目,冷艳中透出一股高贵之气,自然是天成的美男子。
如今,左眼角下方,添了一颗浅褐色的痣,更增墨觉的风情,使得他的美更显得独特而无法用言语形容。
“从今天开始,你可不能再为了你那亲亲师尊哭咯。”
要哭,也是要为我老弟哭嘞~
墨觉紧闭双眼,随后轻轻一笑,他睁开双眼,道:“西门半梦,我们该走了。”
西门半梦收回手,甜甜一笑,脸颊上的两个梨涡显现,颇为甜美。
但是,这位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嗯哼~”西门半梦白暂柔荑轻握其中一根玄铁链,五指收力,铁链直直断裂开来,其余根如法炮制。
墨觉身体无力,向前倾倒,西门半梦及时伸出手,稳住他的身形,疑惑道:“他们给你用刑了?”
墨觉摇头,“太累了。”
药材收集完全,墨觉几乎没有停歇地往宗门赶回来,全靠着一股超乎常人的毅力,撑到沈愈恭苏醒。
“麻烦,都是老弟你欠你姐我的……”西门半梦转身,弯腰背起高她一个脑袋的男人。
身体腾空,墨觉没什么羞愧地趴在女子瘦削的背上,听着她的自言自语,警觉地问道:“何意?”
“咦,墨狐狸精你比我想象中轻好多唉。”西门半梦若无其事地说道。
“你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老弟?”墨觉眯了眯眼,抓着不放。
“你方才叫了我的全名,我都说了好多次啦,叫半梦,叫半梦,叫半梦。可不能把我的全名泄露出去了。”西门半梦背着墨觉向外走去,嘴里嚷嚷着话。
墨觉知晓西门半梦的全名是一次巧合,他无意间翻阅了她的阵法笔记本,第一页大大写着西门半梦四个字。
“嗯。”墨觉看出西门半梦不想告知他,他实在太累了,上眼皮与下眼皮打着架,昏昏欲睡间盍眼睡了过去。
“咦,是你?”西门半梦歪头。
一名男子,缓缓从黑暗的阴影中走出。
墨觉羽睫颤了颤,依旧紧闭双眼。
“原来一直隐藏在这的人是你?”西门半梦笑得甜美,感受到背后人突然剧烈的心跳,“看了他这么久,你也挺在乎他的嘛。”
沈愈恭手握长剑,面色苍白,明显元气大伤,他的眼神冷漠,毫无波动,冷冽的气息弥漫。
他挡住了西门半梦的去路,语气寒气凛凛:“把他放下。”
西门半梦捕捉到一个小点,沈愈恭看向墨觉的眼神明显一颤,他那原本冷漠至极的眼神,此刻竟充满了心疼与后悔,几乎要化作实质性的情感溢出来,顿时疑惑起来,这沈愈恭对墨狐狸精明显就有情嘛,怎么与墨狐狸精说得不一样呢。
墨觉说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来着?
哦,想起来了。
炮友关系。
在沉寂的囚室之中,再次回荡起清脆的铃音,余音缭绕,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故事。
沈愈恭的脚下浮现一抹淡淡的蓝色光华,这是一道古老的困阵,如同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束缚。
谁料,这沈愈恭竟然不惜身体,选择急速却造反噬的方法——他猛然爆发灵力,硬是挣破了那困阵的束缚,如同一道狂风,直向西门半梦而去。
西门半梦的唇角轻轻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之色,她注视着那嘴角溢出鲜血,怒意难平的沈愈恭。
哦~他急了。
西门半梦一手后背防止墨觉滑落,另一手则轻轻摇晃着戴在腕间的铃铛手环,那铃声清脆,一阵阵,如同催人入梦的旋律,不曾停歇。
她站立原地,如同脚下生根,沈愈恭每一次的攻击,都会在空中遭遇蓝色阵法的阻挡,那些阵法如同磐石般坚固,化解了所有的攻势,连墨觉的的发丝都不曾轻轻摇曳。
沈愈恭的速度愈发快疾,几乎要看不清他的身影,而那蓝色阵法,却是密集得令人心惊。
古老的阵法图腾,精致而独特,它们在剑光的碰触下,引动空间的灵力波动,一切都变得扭曲而模糊。
“你全盛时期,勉强可以拦下带个拖油瓶的我,但现在你重伤未愈,打不过我的,让开。”
沈愈恭犹若未闻,疯了般不顾一切地攻上去。
墨觉喉头滚动,他睁开琥珀色的双眼,与沈愈恭的视线猛然相接,随即眼神垂落,他道:“半梦,直接离开。”
别心软,你不懂沈愈恭的,墨觉告诉自己。
“行叭。”西门半梦收敛了戏弄之心,开始施展传送阵法。
不知是否因为墨觉的话语,沈愈恭双眼顿时变得血红,毫无顾忌地开始激发出全部的灵力,七窍之中血液横流。
“半梦,别伤他!”见沈愈恭不顾身体调动全身灵力,且西门半梦举手要还招,墨觉急忙道。
麻烦的男人。西门半梦无语地扯了扯嘴角,铃声瞬间消失。
墨觉旋即从西门半梦背上下来,向前走了两步。
“……师尊,告诉我,你要我留下是为了什么呢?”墨觉掌心冒汗,紧张地咬唇,眼神隐晦地含着希翼。
不顾自身安危,不顾反噬之痛,只愿我留下……是为了什么呢?
沈愈恭想了很多,想着墨觉这一年来为自己受了好多苦,脸颊上原本不多的肉如今没了,到嘴边却是:“宗门罪人,不能逃。”
“……呵,果然。”墨觉低头笑了笑,笑自己又妄想了啊。
西门半梦惊奇地看着沈愈恭,哇,这张嘴。
忽然,她转头看向一边,“喂,墨狐狸精,来人了,再不走,待会就走得很难看了。”
墨觉回望,见那边乌压压的人群汹涌而来,墨觉转身,目光触及沈愈恭,其中的情感不再复杂难辨,躬身行礼,“您已苏醒,也算偿还了养育之恩,弟子墨觉……”
“告退。”
话音落下,墨觉挺直腰背,走近西门半梦,空灵的铃声刹那间响起,脚下白色的阵法若隐若现,映照地他全身泛着淡淡的光辉,宛如即将消逝的幻影蝴蝶。
沈愈恭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这句话如同铁链紧紧勒住他的心脏,脸色越发苍白,似是要取他半条性命一般。
“你不能走!”沈愈恭声音沙哑疲惫,身体却猛地向前扑去。
西门半梦掌心向前轻轻一推,沈愈恭挥剑在前格挡,却承受不住那股磅礴力量,双脚向后滑去数米。
墨觉背对沈愈恭,不去看他,不去想他。
沈愈恭,我该离开你了。
沈愈恭眼中开始泛红,气息纷乱,灵力狂暴,还未再次上前,墨觉的身影已在他眼前彻底消失。
“噗——”
沈愈恭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身体无力地滑落,他跪趴在地上,鲜红的泪水夺眶而出,身上弥漫着无力与绝望的气息。
“愈恭!你怎么样了……”
“愈恭!墨觉那个叛徒……”
“愈恭……”
嘈杂纷纷,耳朵震鸣,沈愈恭什么也听不清。
他痛苦呢喃道:“把他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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