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船长,“绿蜘蛛号”在大副的指挥下跟上了“永夜号”,始终保持着两百米的距离,以防激怒都铎。
如果说希格跳上“永夜号”之后最大的变化是什么,那就是多了一张吃白饭的嘴。
除了第一天,之后几天贝西墨凭借着自称的高超掌舵技术获得了一份撑不死也饿不死的食物。
希格就不同了。
他死死的守着自己掌握的秘密,不见到“失落岛”不开口,吃白饭不干活可不是好传统。
都铎是海盗,不是慈善家,更何况慈善家也不会接济一个穷凶极恶的成年男人。
深夜被叫进船长休息室的时候,贝西墨脑中一瞬间转过了许多念头,包括但不限于都铎馋他身子。
然而这个想法仅仅在脑内待了一秒,就被他的理智无情的踢了出去。
爱占便宜的海盗拿了东西就没有还回去的可能,每天穿着海军制服光明正大的晃悠。
“日安,长官。”
贝西墨摘下白金色的帽子,快速的欠身后挺直腰身,轻佻的眨了眨眼,“有什么事要来这里说?”
直起身的刹那,贝西墨挑起的唇僵了僵,一呼一吸之间,他把刚才踢开的念头重新捡了回来,细细吹掉上面的灰。
见鬼!
跳动的烛火照亮了卧室,都铎大约是准备休息了,粉色的发丝解开,披散在肩上,没有戴眼罩,上身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白色内衬。
他甚至能用目光估量出都铎的衣服尺码。
蜡烛是不是点得太多了?
贝西墨环顾四周,一簇簇火光忽大忽小的跳动着,连呼出的气体都仿佛升了温。
粉发青年手里捏着一支羽毛笔,干涸的墨迹凝在笔尖,他垂眼看着手里的信,漫不经心的下达指令。
“想办法从希格嘴里套出点东西,明天给你加餐。”
贝西墨屈起手肘,抓着帽子扇了扇风,驱散淡淡的热意,视线不住的往信上飘,嘴上却说:“只是加餐?”
晃动的羽毛停住了,都铎抬起头,上挑的双眼投去晦暗的视线,浓密的睫毛比深不见底的夜色还长。
他慵懒的往椅背上一靠,似乎是因为犯困,声音像是黏在一起的蜂蜜,有些粘稠:“管好你的眼睛,贝西,你想再碎一颗琥珀吗?”
这次碎得恐怕不是真琥珀。
贝西墨飞快的摆摆手,嬉笑着拒绝:“我可不想变成希格,他看起来真不像个活的。”
“别担心,你也不像死的。”
都铎随口接了一句,将信纸对折塞进墨绿色的信封,拿起桌角的火漆棒放在烛焰上转了转。
荷叶状的袖口随着他的动作下滑,露出一截腕骨,融化的蜡滴在信封封口处,都铎拿起印章盖了上去。
片刻后,形状完整的猫头鹰脑袋出现在了冷却的蜡浆上。
“又是money?”即使受了威胁,贝西墨也没有改掉找死的坏习惯。
他伸长了脖子,似乎在仔细观察火漆印,“海盗旗就算了,怎么连火漆印也是猫头鹰?”
话音未落,都铎唇下的小痣动了动,面上勾起一道浅浅的弧度。
“噌!”
小心翼翼挪动的手被匕首截停,刀尖擦着贝西墨的指尖插进桌面,入木三分。
“嘿!”
贝西墨飞快的收回手,一边后退一边大声抱怨起来:“别那么小气,不就是偷你一块蛋糕,我明天可是要冒着被毒死风险替你撬希格的嘴!”
“是吗?”都铎松开刀柄,双手环胸,微微扬起下巴,优越的皮相上浮起讽意。
“我还以为你巴不得能和他好好聊聊毒药的事。”
“这是污蔑!”贝西墨挺起胸,表情充满了表演意味,义正言辞的说:“我最看不起塞拉帝国的混蛋们!”
深蓝色的军服裹着他尺寸可观的胸肌,随着声音的拔高,胸乳起伏的幅度也大了起来。
军服的质量不必多说,但架不住有些人天赋异禀,深蓝色的布料被撑得没有一丝褶皱,在坚难支撑了几秒后,终于不堪重负。
“啪”的一声,一颗金色的扣子飞了出来,稳稳的砸在都铎的手背上。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又一颗扣子脱离了大部队飞了出去,军服无力的向两边张开,蜜色的胸肌弹了出来,在烛光中活像是涂了一层蜡油。
都铎看了眼自己的手背,又看了眼贝西墨晃动的胸乳,他的乳尖颜色意外的很浅,和深色的胸肌格格不入。
贝西墨过惯了海上的日子,丝毫不觉得羞耻,反而得意的问:“怎么样,我身材不错吧?”
都铎用挑剔的视线细细打量了他一番,有些刻薄的评价道:“皮肤不够白,腰不够细,胸太大,腿太长…”
“等会儿,”贝西墨抬起手向下一压,止住了都铎的话音,琥珀色的眼睁圆了些:“你还真评价上了?”
那不然呢?
都铎施施然坐了回去,从桌上拔出刀扔到贝西墨脚边,眼尾弯起:“去找萨利再要一件衣服,他的身形和你差不多。”
“能撬开希格的嘴,这把匕首就是你的了。”
贝西墨立刻眉开眼笑起来,捡起象征着船长身份的匕首,指腹摩挲着刀柄上镶嵌的宝石,笑容格外灿烂。
“是,长官。”
海上航行的第九天
贝西墨换上从萨利那里讨要来的制服,将匕首别在腰间,卡在用餐时间找上了希格。
一只手自来熟的端走了希格面前的果盘,青年进食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过去。
贝西墨一手端盘,一手捏着葡萄,仰头扔进了嘴里,英俊的脸上挂着餍足的神色。
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希格挑起唇,放下餐具,一手支着下巴,一手虚虚的压在桌面上,玩味的问道:“贝西墨,你的‘圣光女神号’呢?”
深棕发青年目露诧异,“感激不尽,这艘船上居然还有人记得我叫贝西墨,不过悄悄告诉你,我过世的祖母确实会叫我贝西。”
“得了,贝西墨,别绕弯子,”希格不耐烦的眯起金色的瞳,“你不想要解药吗?”
“想啊,”贝西墨开口掷地有声,“你给吗?”
“你打算拿什么来换?”
贝西墨露出牙痛的表情,摇了摇头嫌弃道:“你说话的口吻真让人倒胃口。”
希格冷笑一声,“你这话怎么不对都铎说?”
这种口吻分明是那人最常用的,他连语调都学了个十成十。
“你就知道我没说过?”贝西墨得意的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笑:“制作解药需要多久?”
“随用随取,都铎的弱点是什么?”
“你觉得我会知道?看守失落岛宝藏的怪物是什么?”
“别用反问换情报。”希格止住了话音,从怀里抽出一根细长的试管,在贝西墨面前晃了晃,随后立刻收了起来。
“找到都铎的弱点,我就把它给你。”
希格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贝西墨有些恍惚,听他的口气,这像是什么非他不可的任务。
他要是能找到都铎的弱点,还用找希格要解药?
海盗倚在桌边,沉吟了片刻,以一种近乎肾虚的声音说:“你不如直接毒死我算了。”
两人的谈话一字不漏的传到了都铎的耳朵里,“永夜号”上发生的的一切都不可能超出他的掌控。
萨利面色不愉,俊美的五官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他沉声问:“你就这么放任他们私下勾结吗?”
“嗯?”都铎好笑的挑起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猫头鹰的羽毛,唇角的弧度不甚清晰。
熟悉的五官拼凑出了陌生的表情,萨利蓝色的瞳孔里倒映出都铎那张让人咬牙切齿的脸。
他侧过身,饶有兴味的说:“怎么不叫我长官了?”
“长官。”萨利冷淡的补了两个音节,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每个字都咬得极重。
都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猫头鹰的耳羽,“上尉,你有什么想法,说说吧。”
男人压了压帽檐,蓝色的眸子不似海面那般平静。
“为了确保此次航行顺利,最好直接把希格关起来,以防贝西墨脱离控制。”
“他们俩都是十分狡猾的海盗,不能掉以轻心。”
都铎似乎深表赞同,他轻轻拍了拍手,留下两声不轻不重的掌声:“好主意,那么我们要怎么处理两百米之外的‘绿蜘蛛号’?”
“用希格的生命安全来威胁他们吗?”
海盗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他没有使用任何否定词汇,声音在呼啸的海风中消散,徒留一地扎人的恶意。
更何况,都铎微微垂下眼,拉长的眼尾晕出些许红,比起那些船员,真正值得在意的是骷髅头怀表,那玩意儿可比人类难缠多了。
萨利说话前当然考虑过这一点,拥有多年对付海盗的经验,他清楚的知道该怎么让那些鬣狗们闭上嘴。
“派人上船谈判,许诺不存在的虚假财富,这一点您不是向来很熟练吗?”
萨利定定的看着青年的侧脸,对方似乎将他的话听了进去,翠色的眼珠转了转,手指无意识的顺着猫头鹰颈侧的毛抚摸。
片刻之后,蓝瞳中映出了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说起来,你从希格手里得到过他的毒药…”都铎偏过脸,笑盈盈的望着他,祖母绿的眸子中虚浮着缱绻的水光。
他的声音轻缓,却夹杂着一丝嘲讽:“我要怎么相信你提出的‘意见’,上尉?”
语毕,都铎突然拉住萨利的衣襟,一只手灵活的探进了男人的外套里,萨利惊得后退两步,一贯冷淡的脸上露出了鲜活的惊愕。
他单手握住剑柄,试图从武器身上寻找安全感,凌厉的蓝眸牢牢锁定着斜倚着船身的青年,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些。
“贾里德!你在做什么!”
“瞧,你又叫错了。”都铎两指夹着一根烟,得意的对着他眨了眨眼,“作为惩罚,我没收了。”
就为了这个?
萨利气笑了,他一手整理被青年扯开的衣领,一边低声骂了一句:“你这个强盗!”
“恭喜你重新认识到了这一点,”都铎漫不经心的认下了强盗的名头,叼着烟笑了笑,语调慵懒的说:“角色扮演的游戏到此结束了,上尉。”
驾驶“永夜号”的不是女王鹰犬、皇家海军总督,而是臭名昭彰的大海盗“祖母绿”。
这艘船上已经集齐了三个大名鼎鼎的新生代海盗,萨利这个唯一根正苗红的反倒成了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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