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得人皮肉发疼,贝西墨绑成一束的细长辫子在背后飞舞,他转身从船头一跃而下,神色不明。
都铎听到了他的呼唤,从船舱中走了出来,猫头鹰扇着翅膀在空中盘旋了片刻,不断发出尖利的“咕咕”声。
“全员警戒!”
都铎当机立断下达命令,踩着长靴快步走到贝西墨身侧,拉开折叠的望远镜,远远的观察雾中的船只。
白色的帆布迎风吹起,船头正前方是巨大的镶银船首像,形状近似蜘蛛,漆黑的海盗旗高悬,上面是一只墨绿的蜘蛛图案。
贝西墨琥珀色的眼沉了沉,单手撑着船身,上半身向前倾,故作轻松的笑着说:“原来是绿蜘蛛号。”
都铎合上望远镜,回身高声道:“升旗!”
海军们第一时间想要升起西尔利帝国的旗帜,然而“永夜号”上有且只有一面旗。
“长官…”萨利蹙起眉,正要开口,都铎抬起手掌打断了他。
粉发青年似笑非笑的挑起唇,“在这片海域上,永夜号的旗子可比西尔利的国旗好使多了。”
“这一点你应该深有体会,上尉。”
海风将猩红的旗帜吹的簌簌作响,两根黑色的羽毛图案交叉,中央是一颗用银线勾勒出的猫头鹰的脑袋。
萨利站在下方,视线自旗帜移到都铎被海风吹起的衣摆,深红的布料像是尚未氧化的血融在一起。
不得不承认,都铎是正确的。
普通的海盗或许会惧怕军舰,但真正的穷凶极恶之徒反而会主动袭击军舰。
能让恶人害怕的只有极恶之人。
与此同时,“绿蜘蛛号”上也不平静。
湖绿色长卷发披在身后,身着黑底金边海盗服的高挑男人抛了抛手里的怀表,露出残忍的笑容。
他的脖子上挂着层层叠叠的蛛网状银质项链,耳侧坠着船锚形状的吊坠,凌厉的眉眼无端显得阴郁。
塞拉帝国大名鼎鼎的海盗——希格·阿诺德。
当然,他更喜欢别人叫他的外号:“绿水鬼”。
“船长,对面升旗了。”大副一手举着望远镜汇报道。
“升就升呗,管他什么旗子,一会儿都给我拆下来烧了!”
希格说完满不在乎的笑了笑,随口问道:“是哪路的船?”
大副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捏着望远镜换了几个方向仔细确认了一遍。
直到希格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才终于以不确定的口吻说:“好像是祖母绿的船。”
祖母绿。
没有哪个海盗会对这个名字陌生。
年少成名的大海盗,喜怒无常的刽子手,据说他十分喜爱收集色泽鲜艳的宝石,尤其偏爱蓝、绿二色。
有段时间,凡是手上有昂贵宝石的海盗们都避着他走。
要希格·阿诺德说,真正喜欢收集宝石的分明是贝西墨才对。
那家伙无时无刻不把自己打扮的像个移动宝箱,希格甚至怀疑贝西墨“行走的宝藏”这个外号就是这么来的。
金制的臂环,串珠的发绳和手链,右耳挂着三个并排的圆形金色耳环,以及靴上镶嵌的碎钻……
啧。
希格双手抱臂,嘲讽的扯了扯唇角,等他哪天被人抢了就长记性了。
“船长,我们还要继续前进吗?”大副不安的问,脸上满着肉眼可见的抗拒。
希格将怀表塞进衣服里,高声大笑了起来,手臂一挥,黑色的袖口划出一道弧线。
“全速前进!”
他眯起金色的瞳,声音似淬了毒一般,每一个字都砸在大副脆弱的心脏上。
“我要和老朋友好好叙叙旧。”
萨利神色凝重的站在甲板上,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握着剑柄,大拇指反复摩挲。
“你在紧张吗,上尉?”
都铎带笑的声音自后方传了过来,萨利压了压帽檐,将额前被风吹起的黑色碎短发压了下去。
他背对着都铎,声音沉稳,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我已经让士兵们去填充弹药了。”
一切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
“真不错。”
都铎夸张的发出一声赞叹的气音,缓步走到他的身侧,上半身前倾,偏过脸自下而上的打量萨利英俊的面容。
都铎鼓了鼓腮帮子,突然问:“上尉,你和绿水鬼打过交道吗?”
萨利垂下眼同都铎对视,深蓝和祖母绿在这一刻交接,又在下一瞬分离。
军官向前跨了一步,避开都铎审视的视线,虽然他没有回答,但是都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粉发青年直起身,手指拨了拨耳下的坠子,懒洋洋的拉长了声音:“让我猜猜,是在无人岛,还是某次弃船逃生之后?”
他怎么知道?
萨利猛地转过身,发顶压着的军帽被气流吹起飞到了半空中。
来不及理会自己的帽子,他全身心都扑在了都铎身上。
萨利低声质问:“你派人跟着我上了无人岛?”
果然是无人岛。
都铎掀起唇,上挑的眼尾晕开了极淡的红色,“剑上的毒药也是绿水鬼给你的,对吗?”
萨利陷入了沉默,都铎却低声笑了起来,他怎么可能随便把萨利丢到哪座岛上,万一让萨利得到某个尘封多年无人知晓的秘密宝藏怎么办?
都铎选择的每一座无人岛都是他亲自探索过的,有没有不知名毒药,他一清二楚。
早在地牢里的时候,他就隐约有了猜测。
更何况萨利还拿出了解药,这种断断续续钓着人命却不彻底解毒的手法,和某个海盗重合度未免太高了。
银灰色的猫头鹰叼着白金配色的军帽,扑着翅膀慢悠悠的落在都铎的肩头。
都铎点了点它的耳羽,从money嘴里抽出军帽,反手盖在了萨利的发顶。
“上尉,没有足够的把握不要随便撒谎,除非它是众所周知的谎言。”
比如:海盗从不撒谎。
帽沿压住一片黑发,萨利深蓝色的瞳下意识收缩,几乎成了一个圆点,视网膜里只能倒映出都铎逼近的手指。
鸽血红的戒指在蓝色的瞳孔上留下一点血色。
他的手指修长,手背透出点青色的纹路,萨利突然感到头顶有些发疼,后脑被一股力量向下压,将他的脊背都拽的下弯。
“很疼吗?”施暴者完全没有一点自觉,手里抓着萨利的黑发,将他的头压得更低。
指腹亲昵的摩挲萨利的发尾,都铎笑盈盈的贴近那张写着惊愕的俊脸,玩味道:“这是撒谎的惩罚。”
要学会做的高明些才好。
萨利绷紧下颔,腮帮子似乎咬紧般鼓动了两下,深深的看着青年近在咫尺的面容,蓝眸微沉。
都铎的脸已经不足以用熟悉来形容,追捕他的那两年,萨利连梦中都是那双祖母绿的眼和上挑的薄唇。
梦里的海盗依然没有停止逗弄人的爱好,一次又一次将他推入无底的漩涡,又在萨利即将苏醒之际突然将他拉上来。
看不清面容的青年眨着翠色的眼靠在岸边大笑,似乎被他狼狈不堪的模样取悦到了。
萨利在梦境结束之前拽住了海盗的腕骨,迎着那双陡然睁大的眸子,抱住他的腰身一起滚回了深海之中,越陷越深。
你还笑的出来吗?
可恨的、狡猾的、令人费解的海盗。
脑后的痛感逐渐退去,都铎松开了他的发尾,唇下的小痣随着嘴唇开合的动作动了动:“在想什么,上尉?”
都铎甩开指尖扯下来的几根黑发,瞧着萨利充斥着隐忍的神情,笑得愈发灿烂。
萨利收回飞远的思绪,视线沿着面前人的肌理一寸寸描摹,像是要把这个捉摸不透的青年彻底烙进眼底。
许久之后,萨利直起身,突兀的笑了起来,淡色的唇扯起不浅不深的弧度。
他微微欠身,戴着白手套的右掌置于心口,左手却紧紧握住了挂在腰间的剑鞘。
收敛了情绪的声音清冽而缓慢,“谨遵您的教诲,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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