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风6岁以前是没有姓的,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来到的孤儿院,也不知道自己的爹妈是谁,自打有记忆开始他就叫小风,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孤儿院里的照顾他的老奶奶也已经忘记是怎么发现的他了,老奶奶年纪太大了,经手照顾的孩子也太多,对小风没有特别的记忆。
孤儿院里像吕风这样的孩子多得数不过来,自然没人在意他的身世。吕风自己也不在意,有没有姓算不得什么,名也只是个代号,区分他们这群孩子用的。
吕逸是4岁那年被抛弃在孤儿院的,那天天还没亮,外面下着大雪,他睡在被窝里迷迷糊糊的被套上了衣服,父亲抱着他离开家。他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被放在孤儿院门口,父亲离开前跟他说给他买吃的,让他不要乱走,然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他在孤儿院门外等到了一整天,饿了也不敢乱走,就站在门口,累了蹲在坐着,一直到天黑,他差点被冻死在孤儿院的大门。
来做义工照顾他们的老奶奶从门口出来,看到的他,然后吕逸就收养在孤儿院里了。
吕逸年纪很小却很懂事,他在三岁记事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邻居小朋友叫他野孩子,也没人跟他玩。这四年他过的挺好的,父母没有饿着他冷着他,当是亲生孩子一样对待,只是母亲忽然怀孕了,他本来还在期待弟弟或者妹妹的到来,结果他就被扔了。
吕逸从冻昏的状态苏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小风,这个人皮肤黑,干瘦干瘦的,下巴尖尖的,但是他的眼睛很亮,有着一股野性。看到吕逸醒了他跳下床去叫老奶奶,老奶奶给吕逸端来热粥,在小风明亮的目光下吃下了这一天的第一口饭。
从此吕逸就跟在小风后面,小风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来去如风,行动如风,抢吃穿用的时候谁都比不过他,以前他都只抢自己的份儿,吕逸来了后他会再多抢一份,吕逸太乖了,这样的孩子在孤儿院里能饿死。
小风比他大两岁,自然就承担起做哥哥的责任了。
吕逸就是再懂事也是个孩子,被父母扔到这种地方,惶恐了半年。半夜会做梦,梦到父亲的离开,他站在原地默默地哭。
小风就抱着他,给他擦眼泪,却从来不说什么别哭了这种话。吕逸哭得稀里哗啦,他就给吕逸擦眼里,吕逸说饿了,他也总能从兜里掏出点什么来给他吃。
孤儿院的冬天很难熬,大部分的孩子没有充足的棉衣,吕逸好歹有一身自己的厚棉袄和棉鞋。小风大冬天的还穿着单鞋,脚上冻疮又痒又疼。吕逸把自己的棉鞋给他,小风不要,他的脚太大了会把鞋撑坏的。吕逸要把棉衣给他,小风也不要,他去抢别人的,抢比他大两岁的王云雨的衣服,王云雨集合了他们的人对小风拳打脚踢,吕逸被隔绝在外面挤都挤不进去。
动静儿闹大了,管理员怒吼着把他们分开了,鞭子抽下来其他人都跑了,被打倒在地拼死护着棉衣的小风躲不掉,身上挨了好几鞭子,但是他也不吭声。
得知来龙去脉后,管理员要拿走棉衣,小风像狼护食一般攥紧棉衣,脸颊上被打的红肿也不放开,管理员又拿出鞭子要抽下去,吕逸扑到小风身上要挨了三鞭子,棉衣被抽破了,白花花的棉花露出来。
小风把棉衣和吕逸都抱在怀里压在身下,后背被抽的流血小风也不松手。
后来管理员实在没办法了,要是把孩子打成重伤,院长也不会饶了他的,他便作罢。
晚上小风穿着抢来的棉衣,凑在微弱的烛光下缝补吕逸的棉衣,他稍微一动后背就钻心的疼,自己不在乎都习惯了。
针脚七扭八斜的,总算没让衣服继续漏棉花。小风把滴下的蜡油收集好再融回蜡烛头上,吹灭烛光,把衣服盖在已经熟睡的吕逸身上。
吕逸又做噩梦,梦里哼哼唧唧。这个小孩从天堂坠入地狱,还没学会怎么在地狱里生活,怪可怜的。小风趴着拍拍吕逸,哄着他,慢慢地自己也睡着了。
这一年的春节,吕逸没有热腾腾的饺子吃了,孤儿院的大食堂做了四大盘饺子,上面的人检查过后,撤走了两大盘给孤儿院的管理人员吃,剩下的两盘给百十来个孩子吃。吕逸来这里也有两个月了,他知道抢东西吃,可是他太小了,根本抢不到。
小风眼疾手快,站位的时候他就挤在前面了,他兜里揣了一个巨大的塑料袋,是前天在食堂捡到的,当时里面装着蔬菜,员工倒出蔬菜后就把塑料袋随意扔在地上,小风捡回来洗了三次才洗干净。大冬天的手在冰凉的水里泡的僵硬,脸上却露出笑容来,他想着这么大的塑料袋能装很多吃的,够他和吕逸吃几天了。
但是小风也没有贪多,一旦贪多他就变成攻击的目标,他懂得适可而止。划拉了三次他就抱着一袋子的热乎饺子跑了,吕逸还在往里钻想要抢点儿。小风边跑边招呼他:“小逸,走走走!”
要赶紧走,等那群人吃饱了会盯上他们的。
他们一路跑回房间。睡觉的房间是大通铺,一个房间里能睡二十多个孩子。
小风抱着半温的饺子一步就跳到炕上,跑到靠墙的位置,这是他俩睡觉的位置。吕逸没来的时候小风睡在正中间,那里有炉子,最暖和。吕逸来到后,这个孩子不会打架不会抢,小风再霸占着最好的位置就护不住吕逸了,他就主动跟吕逸睡在了靠墙的位置。他们的位置正对着窗户,大冬天的没人会开窗,漏风的窗都被他们糊上了一层塑料布。
“拿碗。”小风说。
吕逸从小风的脖子上取下钥匙,下炕后去开他们专属的小柜子,里面有两个碗,拿出来后再把柜子锁好,吕逸捧着碗爬上炕。饺子装满两个碗,小风把塑料袋用绳子扎紧,又用一块洗干净的破布包裹好,打开窗户拴在窗框上吊在屋外,然后再把窗户封好,没人在意窗框上那一根细绳。
“够我们来吃三四天了。”小风弄好了高兴说。
吕逸拿起一个饺子喂到他嘴边:“哥,你吃。”
吕逸来了这么多天都瘦了,原本的圆润的脸颊消失,脸蛋上冻得发红。
“你快吃,别让他们发现了。”
这是吕逸过得第一个凄惨的新年,他吃着就哭了,白菜混着油渣的饺子,没什么盐,难吃的很,再把眼泪吞下去,又苦又涩。
吕逸边吃边说:“哥,我想家。”
外面放起了烟花,是有钱人捐的,新闻上说让孤儿们也过个热闹的年,大家都说他很有善心,院里组织孩子给大善人唱祝福的歌曲。
小风拉着他出了门,在开放式的走廊里,迎着寒风说:“小逸,看看烟花。”
吕逸抬头看,灿烂的烟花在孤儿院的天空上炸开,噼里啪啦,火树银花,把黑夜都染上了七彩绚烂的颜色。
小风给他擦眼泪,脚上的冻疮痛痒,在裤子上蹭来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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