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灵异悬疑 天官赐福一共吻了几次

[4]谁稀罕

  今夜太长了。

一条傍水的山路,细节与转折都遮瞒于夜色中。幽深河谷里漂白的月光,浓淡不匀时隐时现,近处道旁,灌丛高树黑悚悚的,面庞不清的的鬼影一般,于车窗外闪过。偶尔会车,路面上无人修缮的经年坑洞,被远光灯照亮。

明与暗交错星驰的内后视镜里,陈责瞟到躺卧在后座、手脚都被绑住的李存玉缓缓睁眼。

“醒了?”陈责开口问话,却并不等回答,毕竟李存玉的嘴被他牢牢实实封了三层。清醒过来的李存玉霎时双眼大张,呜呜嗯嗯,被并绑的双腿猛蹬车门捣腾出不小动静,激烈挣扎中,半截身子都翻下座椅,脸栽在后排脚垫上。

“……李存玉,你被我绑架了。”

陈责没回头,单手把着方向盘,专注开车,眼中不忧心也不焦躁,唯有漠然。

拐过一个大弯,前方闪出一块几近被密叶遮没的蓝色方形指路牌。

路牌上写:欢迎您到二滩来。

陈责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他眉心一蹙,在三岔口点了脚刹车,心血来潮般,换路,拐进那条地图上未作标识的泥道。

“下车。”

将车随意停在江边的卵石滩上,陈责开了主驾门走出来,他先是这般顺口喊了声,才又不耐烦啧嘴,绕到后排,开门,将动弹不得的李存玉一把捞起扛上。这人真不算轻,又在陈责肩头奋力扭摆,搬运起来相当费力,于是只走出不到十米,陈责便随手将其丢抛到地上,李存玉哼叫着,在卵石堆上滚了几圈,撞到块大石头上。

车熄火,晃眼的前灯也灭了,陈责点了支荷花,埋头抽上。

伺候李存玉规矩不少。比如,总有时候他想抽烟李存玉不让他抽,总有时候他不想抽烟李存玉却逼着他抽,但他现在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受李存玉支配了。

这是二滩水电站下游,无人的河段。视野稍远处,那堵漆黑的、庞大万钧的拱坝高墙,拦住水的同时也拦住将落的月亮。昏夜扑朔,只有陈责嘴里香烟上一星红色火光,随吐息一明一暗,他那双阴沉疲惫的眼,也只看向李存玉身旁,失焦在一处空空的地面上。

一切顺利,他想。

抽完半支,陈责咬着烟嘴走进李存玉跟前,蹲下身,从裤兜里掏出把折叠小刀,弹出刀刃。这刀平日给李存玉削点芒果橙子吃时就快,如今真将利刃对准了小少爷本人,陈责用来也得心应手。他拽着李存玉的头发将人上半身拎起,与对方惶怒的眼对上三秒,无视掉,拿刀尖轻松挑开领口处几颗纽扣,而后斜下快割,在白衬衫的棉质面料上破开个大大的口子,露出一片结实挺阔的胸膛。

在陈责的计划里,整个绑架过程他不需要对李存玉说一句话,可将刃口压在对方裸露的锁骨上时,他还是好心提醒了句:

“下一刀上肉了。”

便将薄刃按进皮肤以下的肉中。在无措的闷哼声中故意顿了会儿,等暗红血液开始顺刀流出,才从左侧锁骨起头,斜穿整个胸膛抹上血淋淋的一道。

创口比刃锋要来得慢些,表皮真皮全绽裂开来,溢出大片鲜血。剧痛比创口又要更缓一些,李存玉被封牢的嘴喊不出声,疼得皱眉眯眼,渗汗的太阳穴上青筋暴起,一下下迸跳鼓动。

以上流程陈责在脑海中已经预演过好几遍,他用刀也极有分寸,于是做起来行云流水,毫不拖沓。

接着是拍照。

在陈责的手机相册里,因欠高利贷而被他揍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的人有得是,也不多李存玉这一个小祖宗。可他的手机这几天被人砸坏,屏幕碎掉不说,镜头似乎也出了点问题,东倒西歪换了好多角度,怎么也拍不清胸前那道猩红可怖的伤口,却总自动对焦在李存玉的眼睛上。

察觉到什么一样,李存玉突然就不痛哼不挣扎了,只死瞪镜头,在爬满裂纹的屏幕上与陈责对视。他的瞳仁看上去比一般人要浅不少,栗茶色的眸子里,月的流光闪动不定。蒙蒙眼窗外,修长的睫毛结成一绺一绺,沾满了因痛楚和情绪过激而泌出的生理性泪液,目光却与之矛盾,创疼愤激都被强压下,只有认命般平静,又索命般逼诘。

对视,俨如一种精神上的交媾,以视线,舔舐另一人大脑中的情感沟回。陈责坚信自己没什么情感,连灰质的褶皱里都淡如白水,但对方侵越攻袭的风格向来是啮噬上便绝不松嘴,这副缄默杀腾的模样似乎是尝到了某种毒辣烈苦。

你在做什么。

为什么。

我疑惑着。

请说话。

请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说话。说话。说话。

陈责。

你快说话!

一如既往,陈责将自己的一切都藏进空心的皮囊下,藏到包括李存玉以内的任何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可对方总是这样不识相不讲理,步步紧追,非得要从他干瘪、蔫枯的身体和精神中拧些什么汁液出来,再咂摸上几口不可。

对视让陈责心烦。他后悔自己没拿个麻袋把李存玉脑袋套上。

“八百万和挖眼睛,选一个。”快速挑了张照片凑合用,陈责附上这样一条消息,给李军发去。

李军习惯夜里活动,现在清晨五点,正是他风流整晚后归巢养生的时间。八百万是精心估算过的数额,不多,但对陈责来说足够花了,不少,但对爱子如命的李军而言也能很快提出现金消灾。至于报警,陈责算准李军这个黑社会不敢,也没必要,毕竟都不是什么好货,黑吃黑最省心的一点就是这种私下了结的默契。

立马给钱,立马走人,陈责是这样打算的。

可如此重要的讯息,对方竟过了十来分钟都没回。陈责懒得等,拨了个电话过去。

这次倒很快接通:“陈责?”

“看消息,你儿子在我手上。拿钱。”

李军语调冷静沉着,却隐隐带着些没摁下的颤气声:“……你又说那笔债的事情吧,快来凤凰山我家里,钱已经凑好了。”

陈责立刻挂断。

他手中捏把汗,品着通话中的怪异,不过三秒便拨通另一个号码:“牛布,不是让你今晚盯着李军的别墅,有动静就联系我吗?”

“层哥,我,我对不起,我正要找你!警察,好多警察!”

阿牛布火,花名略称为牛布,是陈责的小弟。陈责皱皱眉,又瞅眼地上的李存玉,走远了些,才压住声音问:“你慢慢说,看到了什么。”

“警察,全是来抓罪犯的警察,抓李军,要抄了李军的家!我,我会不会被抓,我在逃回老家的黑车上,层哥,层哥,我不是杀人犯,我真没有杀——”

牛布是彝族人,嗓门大、口音重,听他说话莫名上火,又被逮人的大阵仗吓傻了,更是语无伦次的。陈责好几次开口都没能插进话,干脆给挂了。

不过也听得大差不差,很快陈责便理清现状——警察收网,李军垮台。估计刚才通电话时,李老板铐子都戴上了,手机还得由正义叔叔帮忙提着。

去他爹的。整老子呢。太鸡巴扯淡了。

陈责心中大骂,在这一秒简直恨透了世间所有人。他的确预料过李军落马,却没想到这天会来得如此快如此突然,好巧不巧,偏撞上这种喜庆日子。如今赎金准定泡汤,自己忙上忙下却颗粒无收,还有鸡毛钱走线到南半球黄金海滩冲浪、到大堡礁浮潜,严谨的计划全被打乱,陈责甩甩头,一肚子的窝火。

他捏紧手机,阖眼深呼吸几下,强迫自己快速接受现实,进行下一步动作。排放超标质量没保的无照黑心钢厂、一注三千上不封顶的庄家必胜地下赌博、你敢借我敢给月三分利的民间高利信贷,李军那些脏生意他脱不全干系,如今被老板供出,绑架还让条子拿了铁证,来捉他的警车说不准都已经从总队鸣笛出发了。

鞋踩在江岸泥地中狠狠鞣碾,再多烦躁也得往后放,警察设卡拦人前,先跑再说。

割碎电话卡扔进苇草丛,用江水涤净沾血的折叠刀揣回兜中,陈责做完收尾工作,顺眼却瞧见李存玉这个已经无用的人质还躺在河滩上一怵怵蜷展。他状态极不正常,通红的双眼似乎已经无力看向陈责,胸廓血糊糊的,抽缩起伏,连最简单的呼吸都像挣扎。

陈责提前做过功课,知道不少绑架蒙嘴就将肉票憋死的草率命案。他从不打算搞出人命,于是蹲下身,一把扯开那三层强力胶布扔在一边,便头也不回走向他来时开的那辆路虎卫士。

李存玉张开发青的嘴唇,终于得以大口呼吸,却喘得太急,又连带掀起一阵胸肺爆鸣。咳呛发呕好一阵,仍缓不过来,吐出几滩黏稠的涎水。

拼了命以最短时间稳住气息,借地面磨拭掉脸上邋遢的津液,他强撑起冷静。真伪、得失、因果,太多不懂,可嘴唇张合好多次,最在意的,竟还是对方从头到尾恬不知耻的沉默:

“……你就一个字不打算和我解释?”

陈责此时刚挪开后备箱里死沉的裹尸袋,从地下翻出提前准备的两块云A假车牌,一声不吭,径直走向车头。

“计划多久了?”李存玉声音低哑,吐字笨重,维持一种摇摇欲坠的诡异体面。

用老虎钳拔出螺丝,卸下原车牌,陈责又自顾自将假牌照拧上车架。

“你就这么缺钱?”

听这语气,对方显然还不知道自家老爹的境况。

“就这么缺钱。”陈责终于回应。他移步车尾,叼着螺丝刀摸索裤兜里的固封扣,声音懒洋洋、含糊糊:“你忘了我们怎么认识的?”

津江很急,白浪喧哗,李存玉卧在地上好久好久没再说出一个字,似乎是想等江水停下来,等一切安静再好好谈判,又像是真回忆起两人在招待所大床房门口初见的场面。

“……当时就该认清你是个只认钱的骗子。”

陈责不说话表示默认,上完牌,起身,直奔主驾驶。

“拿了钱你准备逃到哪里去!”李存玉见陈责就要开车离去,猛地抬高声音叫住对方,“还有Coco姐,你想过她没有,她怎么办,留在这里等着被我爸找上,还是带走,和你这个罪犯一起到处躲?”

半只脚都踏进车内,陈责捏着老虎钳的手却往下一沉,登时没了动作。

“我也是,Coco姐也是,对你好的人都什么下场。”

李存玉是在自嘲,没再指望能留下对方,却不料一下点着了陈责脑内最短最快那根的红色引线,双方都还未察觉,焰花就已然触上烈性火硝。陈责手中握紧的铁钳骤然飞向李存玉,狠砸在大腿上,砰一声的闷响。

“对我好?”陈责车门一甩,三两步走到李存玉身前,“你说谁对我好?”

他今天真只打算借李存玉换点钱,除了胸口那道用来吓唬李军的血口,不打算再多伤害。可偏偏有心无心捅破窟窿的人是李存玉,那句“对你好的人都什么下场”,绝对正确绝对完美,一份关于他的轻飘飘的诠释,一场开胸破肚,一条广泛客观真理,精粹漂亮到令人恼羞成怒。

无关是非,接下来全是陈责个人的发泄和清算。

“你是觉得强吻我算对我好?咬我舌头,咬我嘴,逼着我吃你的口水。”

“还是说强奸我是对我好,跟他妈发情一样,多少次,你看不出来我很恶心吗?装什么正人君子,好学生,牲口都没你不要脸。”

陈责少有这般大段大段的话,他拾起老虎钳却没离开,一脚踩上李存玉的脸,将侧颊摁在卵石滩上来回蹂躏轧磨,直到对方和自己一样脸上全是青紫血淤,才稍微松劲:

“仗着你老子的势,逼我、胁迫我,巴不得我这辈子就跟个窝囊废似的跟着你、服侍你。听清楚了李存玉,要不是你爹,你在我这里屁都算不上一个。”

李存玉被踩在脚下,一言不发,看起来是在耐着性子听完对方的辱骂。

随后笑了。

先是几声没憋住,随后越笑越疯。被碾在陈责鞋底下的面部皮肉笑得扭曲起来,一搐一搐抽动,喑哑干咳的咯咯声,听来让人心里发毛。

“陈责。陈责。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他笑谑,“可是去年九月二十四日晚上十点,你主动亲了我,之后回家,你也亲口答应要和我做。那段时间我和你分开,是你非要每天烦我缠着我,这些你怎么都不说。贱货。”

陈责唇角抽动两下,无法反驳,一霎暴怒,又对李存玉的肚腹几下狂踹。可疼痛根本堵不上李存玉的嘴,他猛吭三声,流着酸水也要继续骂:“就是贱货,当贱货还当不明白,我教你,从卖乖,从摇尾巴开始——”

李存玉话讲一半,又被补上一脚,吃痛地蜷起身,仍骂:

“……打人都只打得过绑着的,废物。”

自下而上、却无比高傲无比轻蔑的视线落在陈责颈根:“把我的玉取了,挂你这种人身上我嫌脏。”

“谁稀罕你的狗牌。”陈责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戴着这丧气玩意儿,便毫不犹豫,一把扯断脖上链绳,任由崖柏珠子在夜色中噼噼啪啪满石滩溅滚。正要抛给对方,却突然收住手。他总觉得吃亏的是自己,忙活一晚、挨了顿操、被人质挖苦、赎金还拿不到。

不解气。

于是捏着玉牌在对方视野正中晃了晃,下巴指指身侧的江面:“求我,不然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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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感言

    今夜太长了。    一条傍水的山路,细节与转折都遮瞒于夜色中。幽深河谷里漂白的月光,浓淡不匀时隐时现,近处道旁,灌丛高树黑悚悚的,面庞不清的的鬼影一般,于车窗外闪过。偶尔会车,路面上无人修缮的经年坑洞,被远光灯照亮。    明与暗交错星驰的内后视镜里,陈责瞟到躺卧在后座、手脚都被绑住的李存玉缓缓睁眼。    “醒了?”陈责开口问话,却并不等回答,毕竟李存玉的嘴被他牢牢实实封了三层。清醒过来的李存玉霎时双眼大张,呜呜嗯嗯,被并绑的双腿猛蹬车门捣腾出不小动静,激烈挣扎中,半截身子都翻下座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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