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古柏,十分幽静但墙面斑驳,小径布满青苔的一处道观。
已是日上三杆,紫檀雕花拔步床里的人儿却依旧酣睡。
一位穿着雪青色道袍,佩着玉环,白发如雪的青年男子走到床前,轻轻唤道:“阿灵,你该回去了。”
周毓灵穿越了。
他本是一个平时不努力,考试周抱佛脚的大学生。在考古汉语的当天早上五点,他偷摸起来背书,没想到心脏一阵乱跳,眼前发黑,他猝死了,并穿越到了一个五六岁小童的身上。
这小童也叫周毓灵,是一个达官家的庶幼子,上头还有一个嫡兄,叫周毓钟。
周毓灵在这个家待了几天,深觉什么叫爹不亲娘不爱。除了常常来院里和他玩耍的哥哥,他几乎没见过其他家人。
他从下人的闲言中得知,自己的娘亲是一个胡姬,在他出生不久后就抑郁而终了。而大夫人也从此疾病缠绵,除了长子再无所出。
这天大夫人不知从何处请来了一个道士,自称冲虚真人。大夫人请教他为什么自己一直缠绵病榻,是不是府中有邪祟。
冲虚真人摇了摇头,说,你府中幼子命中克母。
大夫人又惊又怒,却不好在真人面前发作。想到抑郁而亡的周毓灵他娘,心里更是害怕了起来。于是赶忙请教真人,如何破了这劫。
冲虚真人说,须得让幼子修行十年,远离尘世。
于是大夫人赶忙把这个灾星托付给了冲虚真人。
周毓灵从此就由一个富贵小公子变成了一个神棍的徒弟,带着几个家人住进了致虚道观。
周毓灵其实对道家很好奇,每天都在道馆里到处探索,见到师父就问东问西。
相处一段时间,周毓灵不得不承认他师父还是很好的。
他发现冲虚真人光从长相来看就不是一般的神棍,他的头发乃至睫毛都是银白色的,一双碧色的眼眸仿佛能洞悉一切。
他还发现冲虚真人会御风而行,不饮食,也不睡觉。
周毓灵,一个笃信唯物主义的社会主义好青年,世界观崩塌了。
周毓灵抓住一个冲虚真人既不在打坐,也不在抚琴的机会问:“师父,你的真名叫什么?”
冲虚真人:“列御寇。”生怕这个小徒弟不懂,冲虚真人拿来笔墨,将三个字写下教他认。
“列御寇。”周毓灵跟着念,突然感觉非常熟悉。他想起他穿越的前一天还在背古代文学史,列御寇此人,似乎是……
“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师父,这是你?”周毓灵激动地问。
“是,也不是。”冲虚真人淡淡地看着他,“阿灵读过书?”
“也不算是读过书,就是认得几个字。”周毓灵摸了摸脑袋,心想自己学的那仨瓜俩枣实在没有拿出来摆弄的必要。
“嗯。认识字也很好,无事可以到书库中看书。”冲虚真人点头。
“师父不教我吗?”周毓灵问。
“你若是不懂,便来问为师。”冲虚真人答。
周毓灵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事情,激动地问:“师父,师父!你能教我飞吗?”
“不能。”冲虚真人答。
“为什么?”周毓灵傻了。他以为冲虚真人把自己要来也是要让自己修道变成像他一样的快乐老神仙。
“你没有道缘。”冲虚真人说完,就闭眼打坐了。
周毓灵很失望。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要去上小学的学生,被校长告知自己是个智障。
但这并没有浇灭周毓灵探索神仙道法的激情。
周毓灵在道观里打转了几天,找到了藏书阁。
道观其实不大,除了主殿和殿后的几间屋舍以及一座塔以外,只有片片竹林和小溪。但作为一个小小孩,周毓灵探索的速度和精力都很有限。
藏书阁位于主殿西北方,上下三层,一楼类似于书房,挂有一些人物肖像和古画卷轴,只是周毓灵并不认识。
他观摩了一番,发现其中大部分画笔触、风格相似,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但老化的程度不同。
于是他上了二楼,出乎意料地,二楼并不像他想象那样全是道家典籍,反而是诸家兼备,以史书为重。有竹简、丝绸卷轴,甚至在角落的柜子里有许多龟甲残片,也有年代看起来较近的纸质书。
他随意地翻开了一部竹简,发现是用大篆书写,以他的三脚猫水平只能读懂几个字。
说实在的,周毓灵内心很没有安全感。穿越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亲爹亲娘都没见着几面,虽然周府现在给了不少银钱和下人,暂时不会饿死在街头,但他心里总觉得自己该学点啥,将来好谋生。在修习道法这一方面已经被判了死刑,那他好歹该认识点字,将来至少也能做个夫子啊幕僚啊什么的。
突然,周毓灵想到了他的便宜师父,既然是师父嘛,也应该发挥作用才是。于是他唤来了周家的一个书童名叫凝云的,从书架上挑了些书教他捧着。周毓灵也不管三楼还有些啥了,带着书就去找冲虚真人。
进入堂屋,一阵醇和微甘的茶香扑鼻而来,冲虚真人正在烹茶。
“师父!”周毓灵刚进门就喊,小跑到冲虚真人身边。
“师父,你不能教我法术,教我念书总行了吧。”
冲虚真人点了点头,说:“可。”
于是周毓灵从书童怀里抽出一册,放在茶桌上,问:“师父,这是什么书?”
冲虚真人答:“诗。”
“什么诗啊?”
“周朝采诗官所献。”
周朝?周毓灵虽不知道自己所处是什么朝代,但既然藏书阁中有纸,那必然是汉代以后,周朝的竹简竟然能保存至今?
等等,周朝采诗官的献诗,那岂不是诗经的前身?周毓灵内心一阵激动,他居然见到了孔子未删之诗!
“先识字罢。”冲虚真人翻开卷轴,挑了一首,念给周毓灵听。
“师父,你等等。”周毓灵坐到了冲虚真人身边,方能看清竹简上的字。
冲虚真人怔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小徒弟会突然靠这么近,但还是指着字一个一个的念:“厥,初,生,民……”
好吧,这首诗周毓灵还是学过的。这种熟悉的,有如前世上古代文学精读课的感觉,让他打了一个哈欠。
听到“是任是负,以归肇祀”的时候,周毓灵终于坚持不住,眼皮子一沉,在氤氲的茶香和若有若无的檀香中睡了过去。
意识模糊中他感觉自己靠在了一个宽大的胸膛里,带有男子的体温。
看起来冷冰冰的师父,怀抱居然也是温暖的……周毓灵混沌地想着。
冲虚真人无奈地抱着小弟子站起身,打算送他到房中去睡。
书童凝云小声说:“真人,让小人抱吧。”
冲虚真人看了一眼怀中粉雕玉琢的小脸,轻轻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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