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交警电话时陆沿瓷还在疗养院的食堂吃午饭。交警简单说明了情况,路俞明拿他的车和别人追了尾,对方不接受私下调解,他作为车主需要过去一趟。
陆沿瓷收拾完餐具去前台请假,前台的护士在电脑系统里开申请时看了一眼这个样貌出众的男人。
疗养院里都在传七楼有个临时护工在狂躁症病人发病时对对方实施了三级镇定,并且还替了原护工的班。
康山有个楼层制度,病情越复杂严重的病人所居住的楼层越高,相应的危险系数也越高,因此七楼都是工作经验更丰富的护士护工。
705那位狂躁症病人是出了名的折磨人,一度被列为“最不想陪护的病人”榜榜首。所以当护士听说面前这位临时护工看护了705五天的时候,她在心生敬佩的同时也有些同情对方。
系统界面显示出绿色的对勾,护士对人说,“可以了,批假到下午三点,迟到要扣工资的。”
陆沿瓷点头道了谢,他去停车场取自行车的时候,一辆摩托车停在了车棚的最外边。
车上有两个人,坐在前面那个长的很清秀的没戴头盔,应该是把唯一的头盔给了后面的人。陆沿瓷看后座的人身形有些眼熟,对方摘下头盔后他的瞳孔定了定,是白任栩。
白任栩下车将头盔扔给前面的人,前面的人笑了笑,伸出手很自然地理了理白任栩被蹭乱的头发。白任栩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看了他几秒,对方就摆出投降的模样用很亲昵的语气说,“我错了,任栩。”
这时白任栩忽然朝自己的方向看过来,陆沿瓷丝毫没有类似偷看被拆穿的尴尬,毕竟他也算正大光明。他推车走过去,在人面前停下,“白医生。”
说完陆沿瓷发觉这三个字在嘴里的滋味有些变了,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张小绵羊一样漂亮的脸上,嘴角扬起一个笑,“来看蔺寻吗?”
白任栩盯着他,忽然很轻地眨了下眼,随即别开视线,“嗯。”
身旁突然插进来摩托车主的声音,音色和人一样秀气,“你就是陆先生吧?小寻跟我提起过你。”
对方朝他友好地伸出手,“你好,我叫姚问,是小寻的主治医生。”
陆沿瓷跟人握了握手,“陆沿瓷。”
姚问看了眼陆沿瓷手里的老式自行车,车身已经有些破旧了,车尾掉了漆皮,链条隐约有生锈的痕迹。他不放心地问,“你这是要出去办事?要不要借我的车,会开摩托吗?”
陆沿瓷谢绝了他的好意,“不用了姚医生,开到环内后我打出租车过去,谢谢。我三点之前回来。”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白任栩说的,陆沿瓷能感觉到面前的人僵硬了一瞬。
姚问同样也察觉到了,他对陆沿瓷说,“那陆先生路上小心。”
陆沿瓷冲他微微笑了笑,便推着车走了。
等人走后,姚问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又感觉不舒服了?”
白任栩摇头,没什么表情地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我没事,走吧。”
见人什么也不肯说,姚问跟在身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陆沿瓷到现场的时候路俞明正搭着交警的肩扯皮,两人有来有回的,看起来竟然还聊的挺起劲儿。
陆沿瓷走过去捏住人的后颈,露出很和善的笑容,“聊什么呢?”
路俞明被吓了一跳,见到是他后立马喜出望外地抱住人的胳膊,“我的陆哥,你可算来了!”
陆沿瓷推开他的脸,一脸冷漠,“说说,怎么回事。”
路俞明刚要开口,前面冒出来一个听起来不太好惹的声音,“喂,我说你那朋友到底来不来?老子赶着去看乐队……陆沿瓷?”
看到面前的人,陆沿瓷也没想到,“周先生。”
周则与听他这么叫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你……你叫我名字就行。”
说完他才想起来正事,“你怎么在这?你是他朋友?”
路俞明也一脸状况外,他左看右看,“你们认识啊?”
陆沿瓷说,“高中同学。”
“我靠?”路俞明惊呆了,“我一撞就给你撞出个高中同学?你高中不是……”
他的话硬生生停在“都忘了吗”这里,多年人精不是白当的,他咳了两声,过去搭住周则与的肩,“兄弟,你早说你和我哥们是高中同学啊,陆哥的同学就是我的同学!老同学,你看这事咱要不就私了得了。我叫人把你车送4s店,保证给你修的焕然一新,哥们请你吃顿饭,这事咱就翻过篇去行不?”
周则与也被耗的没耐心了,胡乱点点头就当这事过去了。
说来也很搞笑,这事他本来是想私了的,被追尾后路俞明来敲他的车窗,说是给他赔偿,态度也挺好的。可这人偏偏嘴欠的在他找收款码时来了句,“哥们,你喜欢红鲸乐队啊?红鲸的主唱都过气那么久了,你是真爱啊。”
红鲸的主唱是他堂妹,周则与这人护短,当场就被点着了,说什么也不私了,硬是把交警叫来要扣这人的分。
结果这人还不是车主,周则与没好气地想,不扣你分也要扣你朋友分,就跟人在大马路边硬耗了半个小时,没想到最后耗来了陆沿瓷。
交警对事情的发展也是一头雾水,他做了一肚子劝解调和的准备,开场白都想好该怎么说了,结果人车主一来,事情就自动解决了。
好在路俞明在这半个小时里跟交警聊欢了,人家也没怪浪费他半个小时在这里等人,只拍拍路俞明的肩,叫人以后开车小心点。
三人坐在日料店的包间里时,周则与还有些恍惚,路俞明见人对着面前的鹅肝手握发呆,用公筷将东西夹到人盘子里,还特别贴心的来了句,“吃啊,吃,不用客气,都是自己人。”
周则与:“……”
陆沿瓷在桌子底下踹了旁边的人一脚,路俞明不明所以,他还不忘抓住这个八卦的机会,边拌手中的鳗鱼饭边道,“则与啊,你和我们陆哥是一个班的?”
周则与说,“他比我大一届。”
路俞明悠长地“嗷”了一声,问,“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是学生会会长……自然而然就认识了。”
路俞明啧啧道,“学生会会长,那应该有不少女生追他吧?他在高中有没有过女朋友什么的?”
周则与拿寿司蘸了蘸芥末,放到嘴边,“不知道,不清楚。”
路俞明不死心,一想到自己有那么多把柄抓在陆沿瓷手里,自己却连他一个前任都没听说过,他就恨的牙痒痒,“那绯闻对象总有吧?那种满学校都在传的暧昧不清的……”
周则与突然被芥末呛到了,爆出几阵剧烈的咳嗽,震的整个桌子都在抖,惹的陆沿瓷也抬眼看他。
路俞明不顾人死活,激动地道,“不是真有啊?哥们你慢点,谁啊?谁?谁?叫什么名字?男的女的?”
周则与接过对面递过来的水,猛灌几口才缓过来,他躲闪着对面的视线,哑着嗓子答,“没,没有。我不知道,别问我。”
路俞明还想再说什么,被陆沿瓷一个眼神按回去了,他不服气的撇撇嘴,小声嘀咕,“小气鬼,你不记得还不允许我帮你记得记得了。”
陆沿瓷又递过去几张纸巾,“别理他,他话多的我都烦。”
周则与还是没敢和人对视,接过纸巾欲盖弥彰地又吃了几口寿司,陆沿瓷没来得及提醒他他吃的是刚才涂满芥末的,周则与被辣的又咳嗽起来。
艰难的吃完这顿饭,路俞明的朋友来将人接走,陆沿瓷提出送周则与一程,正好顺路,周则与这时拒绝反倒显得自己心虚。
他系好安全带后打算闭眼装睡,陆沿瓷这时放了一首纯音乐,让周则与硬是没合上眼皮,“……你也听这首?”
陆沿瓷说,“嗯。你也喜欢吗?”
周则与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改口说,“我一个朋友喜欢。”
“是吗。”陆沿瓷专心看路,没对此发表过多的看法。
周则与烦躁地抓了抓那头张扬的红发,他静了又静,忍了又忍,直到歌都换了两首,他才憋不住开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陆沿瓷说,“你说。”
“你有女朋友吗?”
听起来很突兀却又莫名合理的问题,但气氛开始奇怪起来,陆沿瓷礼貌回答,“没有。”
“那男朋友呢?”
陆沿瓷没问他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而是笑了笑,“也没有。”
周则与说,“是没有还是不记得了?”
这下气氛就变得有些诡异了,周则与知道自己不该开这个口,但无论今天问不问他都会后悔,那还不如后悔的明白一点。
车内安静了许久,直到快要将周则与送到目的地了,陆沿瓷才开口说,“如果你是说高中以后的话,我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
周则与莫名有些紧张地等待他下一句话,但这个时候陆沿瓷停了车,周则与一看,他到地方了。
他下车关上车门,却没有立马离开,而是敲了敲车窗,车窗降下来,露出里面那张与记忆里相差不大的脸,他对里面的人说,“谢了。”
陆沿瓷没有回应,也没有启动油门,他看了周则与很久,回过头将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如果你是说高中三年,无论我记不记得,都没有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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