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败军之将,祖洪基是非常有眼力见的,不问绝不主动掺和到主帅的战略当中去。
反正他部下的任务就是散播锤匪极厉害的事情,不用说太多,孔有德身死就是最好的明证。
阿巴泰还在纠结当中,一方面是道路不熟悉。
另一方面是孔有德这个先锋身死,清军在正面遇到锤匪的围攻,压力极大。
下面的军将也在激烈的争吵。
阿巴泰说白了没有帅才,也想要像他哥像他侄子莽起来,又没有那份“野猪猪突”的魄力。
清军将士士气在迎接败军归来后,自是一阵嗡动。
讲道理这群人的老家本就是被锤匪给扫荡了一遍,他们才会快速出兵前来抢掠,此时遇到了,更应该找锤匪报仇雪恨。
可真正的情况是,他们如今面对锤匪这个“强者”之时,弱者只会向更弱者挥刀,难有心思反抗更强者。
他们来大明是来抢掠发财的,不是把小命丢在这里。
最重要的是尸体都没有人收敛,这才是对他们打击颇大的。
相比于皇太极大规模劫掠以此来凝聚手底下的人心,贺今朝这种给士卒分发田地记录军功的法子终究是更胜一筹。
尤其是当大明被劫掠的实力越来越差,再有清军这些普通喝汤的士卒,在盛京的老家都被锤匪给捣巢了。
许多投靠清廷的士卒心思就变了,以前跟着大清混吃香的喝辣的,这还没有进占中原,就变了要人命的事了。
捣巢原本是大明,特别是辽东士卒的拿首好戏。
现在他们这些原辽东籍贯清军成了被“拿首”的人了。
攻守之势互换。
祖洪基虽然被阿巴泰压在帐篷内,可是恭顺王孔有德好歹是大清有头有脸的人,自是有人争相打听怎么就死了。
就在阿巴泰纠结当中,李定国率领部队缓慢迫近台儿庄营。
李定国目前也没把握吞并这群清军,而且也并没有使出四面围攻的计划,当然是围三缺一,就看清军往哪个方向跑了。
如果阿巴泰能够侵入南直隶那可就太好了。
那么多人马进了狭长的地形,就等着被拦腰截断成数段。
一旦清军回过味来,选择返身冲击闯贼,李定国对于他们能否拦住这群鞑子,持怀疑态度。
随着锤匪的不断靠近,双方探马不断的搏杀,以此来搞聋搞瞎对面的眼睛和耳朵。
特别是台儿庄内的锤匪士卒也时不时的搞夜袭,袭扰修养的清军。
营寨内的清军因为天寒地冻,再加上祖洪基部下有意散播谣言,差点发生营啸事件,被阿巴泰下令砍杀了几十人才稳住。
清军还没有陷入到最后困境,谁也不想直接投降。
阿巴泰也不在坚持待在这冰天雪地的境外,开始认真听从他儿子岳乐的建议。
这两天清军士卒军心不稳,为了避免围困,然后突围这种被动的局面。
岳乐建议大军继续沿着运河南下,假装突入南直隶。
在从山东与南直隶的交界处,直接转道罗滕镇。
从承水和西泇河中间穿过去,在费县与图尔格会和。
如此多的人马,闯贼无法阻拦,引诱锤匪追击。
他们的火炮跟不上来,然后再找机会埋伏料理追军。
对于这个计划,阿巴泰直接全盘接受,先脱离困境才是最好的。
他发现底下的士卒面对锤匪,都没有什么战心,特别是祖洪基这帮残兵败将回来之后,对于士气的打击极为明显。
清军大规模拔营的事情自然瞒不过李定国。
阿巴泰没有抓紧时间撤走,就已经是给锤匪机会了。
当然清军士卒常年在辽东,也更加适应寒冷的环境,但也不能一直在外面待着。
双方厮杀的越发血腥残暴。
大规模行军,根本就无法隐瞒真实的行军路线。
阿巴泰又牢记他五哥莽古尔泰是怎么死在锤匪手中的,那就是带领少数士卒头铁冲锋。
此番更加不能化整为零。
尤其是在冬天清军抢掠不到多少粮食,以及取暖用的木柴总是不够用,手上的冻疮都出来了,骑马拉弓很是费劲,不得不把手塞进裤裆里取暖。
冬天行军作战是非常考验后勤的,清军一直都是以战养战,奈何大明北直隶、山东都成穷棒子了。
他们再抢掠能抢出个屁来啊?
当然也有清军探马伏击锤匪的哨骑,从他们身上扒下来的棉衣棉甲以及棉手套。
这不仅仅是哨骑的装备,更是锤匪普遍的装备,在野外行军,不至于过于寒冷。
他们千里行军,大多数过冬衣物全都是抢来的,只有少数军将是身边的奴才给他们从家里带来的。
阿巴泰脸上的神色一直很难看。
大冬天的抢掠没抢多少,不断的被锤匪追击,驱赶。
沿途城池清军想要攻克,就得先派人缠住锤匪的进攻,争取更多的攻城时间。
锤匪纵然没有拉着红夷大炮随军,但是一些战马能带着的火炮也不是清军能够肉身硬抗的。
阿巴泰不清楚的是,锤匪的数门红夷大炮用爬犁在冰面上运输。
进攻辽东的方略,一直都被贺今朝当作讲武堂的毕业课题之一。
钮祜禄·图尔格俘虏了十几万人,掠夺牲畜十几万头,但他着实是护不住这些俘虏了。
曹变蛟不断的派人袭扰厮杀放火,导致他俘虏的人口以及牲畜还有大量的金银珠宝,损失严重。
不仅没有办法得到有效补充,而他接到消息大将军阿巴泰那里的情况也并不是很好,比他还要难受。
现在大军缓慢撤退到费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而阿巴泰率领的人马还没有到达,需要他接应。
可是曹变蛟不管不顾的,只要有清军出城,就会派人厮杀,甚至连夜都在城外安置地雷。
为此图尔格不得不驱赶俘虏的人口去外面踩踏地雷,以便己方士卒能够顺利通过。
死伤百姓能活着就被锤匪运到后方救治,活不下来的,那也就放在一旁。
大冬天土地动的邦邦硬,挖坑也是很难的,就锤匪放地雷,都得带着热水壶靠近县城周遭。
扼守城池,绝非清军长处。
阿巴泰的处境真的不好。
不仅仅是闯贼在背后搞偷袭,连带本地的土寇也在趁机咬上清军一口。
这帮土寇都晓得可持续性发展。
但偏偏清军来了,就烧杀抢掠,可持续竭泽而渔。
现在锤匪大破清军,宰杀大清恭顺王孔有德的事情后,自是惹得山东境内反清势力骤然增多。
孔有德这孙子,在山东可没少作恶!
最先接到消息的便是洪承畴,自从清军进入山东厮杀后,他派出许多谍子在山东驰骋。
同时与山西巡抚许鼎臣接触失败后,又返回京师的指挥中心。
“哎。”
洪承畴摇摇头捏着胡须叹息道:“清军果然被咱们拖垮了,现在遇到锤匪偏师都被搞得如此狼狈。”
唐通等人也是连连颔首:“太傅,我们趁他病要他命,这帮鞑子掳掠了不少人口牲畜以及金银珠宝,过路费总得收一收。”
“还是想法子多搞些粮食吧。”
洪承畴并没有过多在意这种事。
这个冬天,北方一点都不好熬着。
运河完全被贺今朝搞得不通了,想要走私都没机会。
整个北直隶周遭都闹粮荒。
他赏给士卒那么多银两没处买粮食,一个个守着银疙瘩有屁用啊?
“清军劫掠了很多牲畜,多搞些肉给兄弟们吃,也是极好的。”
唐通提了一嘴,无论如何,这些人口牲畜都不应该被清军鞑子给带走。
清军这次入塞抢掠,不仅没有获得各样的人口以及牲畜补充,反倒损兵折将,对于大帅将来平定辽东有着极大的助力。
所以,无论是锤匪还是闯贼,亦或者是明军,都要从这伙清军头上刮下二两肉来。
“我们应该同锤匪做生意。”祖大寿语出惊人的提了一嘴:
“换取粮食才是立身之本,一旦无粮。
队伍就得散了,甚至会主动投降锤匪的。”
与其遏制阻塞,不如主动疏通。
偷偷摸摸与锤匪勾结做什么?
咱辽东的汉子要玩也要玩的正面一些。
祖大寿一直都没有死心,奈何渠道走的不是很顺畅,或者说以孙传庭为代表的锤匪,表示不相信你这个二五仔。
祖大寿表示且等我操作一番。
皇太极多次给祖大寿写信,他也收,但就是不回信。
听到祖大寿的建议,满座皆静。
没有人开口言语。
尽管洪承畴这里俨然架空了大明皇帝成了权臣,但也始终没有勾结锤匪的意思。
辽东一派的吴三桂主动出声道:“舅舅,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祖大寿瞥了吴三桂一眼道:
“你爹一家子在京城的吃喝有着落,能坚持多少时日?”
吴三桂一下子就哑火了。
大明皇帝朱由检坐困京师,粮食断绝,怕是想要多吃点饭都没有。
洪承畴捏着胡须也陷入了沉思,这怕是与虎谋皮的下场。
饶是一心想要效忠大明的白广恩,这个时候也说不出话来。
因为兄弟们没吃的,就算是抢,也抢不到多少。
为了活下去,暂且与锤匪购买粮食也可以理解。
“我们这十多万士卒,分散在各处,在这大冬天没了吃喝,也是要造反的!”祖大寿顿了顿冷声道:“难不成让大家吃人肉过活?”
“你有什么筹码?”洪承畴对于手底下的军头也颇为头疼。
以前大明还有些许实力的时候,这些人都把小心思藏起来。
但现在他这个当朝太傅说的都不管用了,手底的士卒仿佛尝到了用刀子讨要东西的习惯。
如今粮食不到位,着实是让这些人怨声载道,就差被拔刀子噼柱子示威了。
吃人肉这件事,祖大寿是经历过的,但其余军将没为大明效力整个这么惨,故而听闻也有些隐隐做呕。
祖大寿看着诸多军将道:
“如今锤匪连战连胜,连清军都吃了大亏,兄弟们早些考虑后路,这天下怕是真的要姓贺了。”
对于祖大寿的突然发难,洪承畴显然是有些措手不及的。
这种事是能拿到台面上说的吗?
唐通瞥了祖大寿与洪承畴一眼,他猜不透这俩人是不是在唱双黄钓鱼。
这种事是能拿到台面上说的吗?
其实不止他们两个有这个疑问,在座的都有,出于谨慎都没有人发声。
“出路啊!”祖大寿站起来走了两步:
“你我今后的出路在哪,难不成诸位都想着要与大明陪葬到底吗?”
直到这里,洪承畴才明白祖大寿的用意。
那便是祖大寿想要当投降锤匪的头,得到重用。
他本人是不想投降锤匪的。
洪承畴得知郑芝龙率部投降贺今朝后,他对于自己家族的安危就一直有些挂念。
当然紧紧是有些挂念罢了,谁好也不如自己好!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祖大寿便继续爆出勐料:
“大明靖辽侯吴国俊一直都是贺今朝的人,他有什么本事能斩杀莽古尔泰?
每次都是找锤匪买清军鞑子的脑袋,一步步落入朱由检的眼睛,走进他的心里。
如今朱由检特别相信吴国俊,也不相信你我从辽东战场上厮杀过来的士卒。
现在吴国俊掌控了整个京城的防御,我估计,锤匪定然会追随清军一路北上,直接覆灭大明,用不了三五个月的时间了。
到时候,吴国俊有大明皇帝以及许多皇亲贵戚在手作为进献,你我兄弟们有什么可以进献给贺今朝的呢?”
祖大寿这番话直接把众人雷的外焦里嫩。
他们总认为大明覆灭还有这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还能继续逍遥快活。
但祖大寿直接把眼前的抉择给摆在明面上来了。
纵然是吴三桂也是错愕不已,这些事情,他舅舅真没给他这个大外甥说。
“这如何能行?”白广恩难以接受眼前这个抉择。
他那么想要洗白成为大明的狗。
纵然亲儿子被锤匪俘虏一直叫他投降,都被他给拒绝了。
但现在大家的出路只有投降锤匪一条路可走,那他白广恩这些年不是白费劲了吗?
“不不不。”
白广恩连连摇头,险些流出泪来。
洪承畴看向一旁眉头紧皱的唐通,随即听道:“洪太傅,祖都督说的也不无道理。”
白广恩等人皆是十分错愕,未曾想唐通会如此痛快的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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