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木感冒了,穿着严严实实坐在观众席看队员们训练。大家跑圈的时候每个人都故意在他面前转一圈,宫城对他做个鬼脸:哟哟花道,今天怎么蔫啦。
滚啦。樱木猛擤鼻涕,声音嗡嗡的,有很重的鼻音。
三井停下脚步,走到面前观察樱木红通通的鼻头。
还蛮严重哦。
宫城拍拍三井的肩:安啦,红毛猴子是体力超人,说不定明天就活蹦乱跳了。
听到三井的关心,樱木本来还在感动,宫城过来横插一脚,他怒目而视。结果下一秒三井就哈哈笑开,同意宫城毫无队友爱的发言。
是哦,樱木是铁打的呢。
对吧,以前在篮球馆打架,你们好几个人都破不了他的防。
一说到黑历史,三井的脸就黑了下去。他对宫城翻了个白眼,自行回去训练。留下宫城对坐冷板凳的樱木冷嘲热讽。
樱木大打喷嚏,故意往宫城身上吐唾沫星子。宫城一蹦三跳地躲远,跑远了还在喊:好久没坐冷板凳了吧,现在回忆一下滋味如何啊。
樱木刚想回骂几句,但喉咙实在疼得厉害。他张开嘴就哑了声。脑袋昏昏沉沉,像是被人从后敲了一记,篮球场的灯光晃得他睁不开眼。想着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反正现在提取不出一点力气。但流川跑动时似有若无泄露的一点目光,似乎在隐约地关注他。樱木总觉得他有话要跟自己说,以流川那天塌不理的性格,过了今天,明天能不能想起来还是个问题。樱木可受不了事情不明不白,索性等到最后看他怎么说。
困得厉害,他退到最后一排去睡觉。彩子路过他,给他披上一件训练服的外套。樱木正介于青年与成人的分界线,因锻炼而过快成熟的身体与蒙昧直率的精神,如同春天的树木一样肆意生长,而不考虑秋日的凋零。他活在当下的每分每秒,很少去想以后。他有盲目的信心,或许称之为自大也一样适用。他相信自己能抓住一切。
这一觉他睡到部活结束,醒来时场馆只剩流川一个人。规律的拍球声催人入眠,樱木明明刚醒,很快又困起来。他挪到前排,去够包里的矿泉水,没忘记吃药。受过背伤后他开始学会珍惜自己的身体。
篮球实在是仰仗身体素质的活动,不能跑不能跳,就什么都做不了。如果是以前的樱木,可能还会继续说大话,凭着自己的天赋体格逞强,仿佛不这么做就不够厉害,不够男子气概。但训练过度会疲劳,动作不规范会受伤,不照顾好自己就会像他现在这样生病,所以……有时候对自己好一些也是很重要的。
可惜小时候没人教他,害他过了好多年才明白这一点。
樱木灌两口水吞下药片,坐在条凳上休息。场地里有些阴风,吹得他寒噤。但樱木还是坐住了,他在等樱流川开口说话。
流川视他为无物,自顾自灌篮。樱木等了一会儿,流川还是一副专注训练的模样。
错觉吗?樱木想。或许他的感冒确实影响了判断。流川并没在看他,只是在看宫城和三井。
……才怪咧。
流川肯定是在看他,樱木才不会看错呢。
多留无益,樱木整理起书包,敞开的包口大刺刺摆着几本习题。宫城看到之后还嘲笑樱木是不是转性了。
说起来今天的作业还没写,回去之后肯定要被洋平念。樱木垂头丧气地想。
最近洋平不知道在想什么,硬生生把不良组合樱木军团弄成了个小型学习班,本月的测验大家破天荒低空飞过,差点惊掉任课老师的眼镜。其中进步最明显的是樱木,竟然交了作业。赤木从晴子那里听说后,差点惊掉下巴,看起来更像大猩猩了。
他的进步要归功于洋平三天两头的到访。樱木抱怨连天,洋平也不说什么,只是撑着下巴微微笑,一脸纯洁无害却一肚坏水。一看他那样子,樱木就发憷,不得不乖乖把习题本拿出来。他明明超级讨厌念书,但顶不住洋平每次来都会给他带点什么。所谓吃人最短拿人手短,洋平表面上笑眯眯,实际上是个不好惹的家伙。
虽然他从没对樱木发过脾气。
反而是樱木,要说他最不想让谁生气,那肯定是洋平。他们的感情太完美了,樱木几乎没想过洋平不在的可能,总有一种,既然开始就如此完美,不如就完美到最后的念头。
他发着呆,没注意流川的脚步声。等回过神来,流川已站在眼前,下巴微抬,神情倨傲,手里篮球砰砰砸着地面,又弹回他的手心。
白痴。
流川的开场总是没什么新意,樱木见怪不怪。认识久了,他的耳朵会自动把这两个字翻译成招呼性的用语,语气好点的就是你好,流川不高兴的时候就是冷冷的一声喂。
人的适应能力真强大。
吃药了没?流川问。
刚刚吃了。
樱木把药瓶给他看。
流川点点头,说:可惜白痴是没药医的。
樱木鼻子嗡嗡的,自觉没什么战斗力,只好用眼睛瞪视,试图杀死比赛。他的攻击对流川无效,对方瞥一眼樱木,凌厉的眼睛明明白白写着你个白痴。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樱木的大脑忙着调度身体抵御病毒,没那么多空余想东想西。他离流川虽然很近,但意识却意外地清醒,好像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流川只是一只漂亮又惹人心烦的臭狐狸罢了。
樱木的态度自然起来,甚至想和流川开个玩笑。
就这么一直病下去也挺好,至少他能够直视流川的眼睛,问心无愧。
流川走开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伞。
还你。
他言简意赅。
樱木瞪大眼睛,控诉道。
……都没有谢谢!?
谢你个头啊。流川把伞扔给他。害我淋一身湿。
要谢也应该是你谢我。
啊?
樱木没想到他这么不讲道理。
流川一手叉腰,没好气地说。
是谁陪你在雨里淋了那么久?
樱木的气焰矮下去,他没得反驳。
今天你还训练吗?流川问。
樱木摇头。他现在只想倒头大睡。
那就收拾东西走。
流川率先拎起了包。
诶,你不加训吗?
流川白他一眼。
我要是加训,你还会回家吗?
死缠烂打的臭猴子。
话里话外似乎都在说樱木加训的原因是他流川枫。
樱木张口结舌,心说臭狐狸要不要这么直白,就这么讲出来他面子往哪儿搁。
流川锁了门,去骑脚踏车。他推车回来,见樱木慢慢前进,便发一发善心,问:送你去路口?
樱木一听,长腿一迈跨上后座,把流川的问句落成事实。流川推他不走,只好认命地骑车。
重的要死!
为了启动,流川差点把脚踏蹬出火星子。
平时都是樱木带他多,他只负责在后座呼呼大睡,现在后座驮着生病的樱木,好一块沉重的庞然大物。流川骑了十分钟,大腿渐渐酸沉,跟健身房里腿部训练竟然异曲同工。
再想到平时樱木主动带他的行为,流川咬紧了牙关。
好狡猾的猴子!居然趁我睡觉偷偷训练!
樱木回家就倒头大睡。
家里有些动静,隐约听到大楠和高宫的声音,响了一霎又静下来,似乎被人制止了。樱木把被子裹了一身,歪七扭八地盖着。有人蹲下来拉平了被角,凉凉的手心贴在他额头上试温。
体温这么低的话,不是流川就是洋平。樱木在睡梦中做出判断。
中途他被喊醒了一次,杯子递到嘴边,给他喂了些温水。那双手很温柔,不时轻抚他的后背。相似的动作唤醒了他童年时模糊的记忆。樱木揪紧那人的衣服,嘴里嗫嚅着。
妈妈……
那个人的身体静了一霎,似乎连呼吸都静止了。
他抱住了樱木。
那个人身形娇小,与其说是抱住,不如说是把自己像席子一样卷到了樱木身上。他身上有洗衣粉的味道,还有豚骨拉面的香气。
如果妈妈还活着的话,面对长得这么高大的我,应该也会变得娇小了吧。樱木如此想着。
他更加紧密地抱住那个人,依恋地磨蹭着那副温柔的胸膛。
看着被樱木死死缠住,快拉进被窝里的洋平,大楠等人谁是etc啊喂憋笑憋到内伤。
没想到樱木还挺多愁善感的。
野间做作地学小孩子说话:妈妈~花道~好想你~
高宫则哈哈大笑:洋平哟你也有今天!
他们三个抱在一起,欢天喜地地说。
今天没法逼我们写作业了哦!洋~平~
大楠摸摸下巴,煞有其事地对洋平说。
没看出来你还挺有母性的,干脆认樱木当儿子算了。
洋平顶着额头黑线,苦于无法脱身,只能被损友们围在中间狠狠嘲笑。
看他们声音又大了起来,他连忙制止。
行了,别被花道听见了。不然大家人人都吃头槌。
想到樱木的头槌威力,几人连忙噤声。
我们走咯~
打游戏去啦~
洋平拜拜~
三人一个比一个风骚地出门,没忘记把门关上。洋平听着楼梯道里咚咚踏踏的脚步声,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干脆也躺下来,把被子给两人盖好。樱木毛茸茸的脑袋拱进他肩窝,温暖的身躯刚好适合秋季供暖。
洋平依然抚摸着他的后背,指尖划过突出的脊骨。樱木似乎很喜欢这样,他舒适地叹息着,热情的手臂把洋平搂得喘不过气来。
这越界了。
但没关系。
洋平任他的手在自己腰间摸索,那有点痒,他抿嘴忍耐着。
不过,即使他搂得再紧,也无法从洋平身上榨取出更多感情——能给的全给了。剩下来的,都不是可以用朋友身份来接受的东西。
有时洋平也会疑惑于自己对樱木的感觉。有时候他觉得很简单,仅仅是希望樱木高兴,有时候却觉得是深海里不可知的庞然大物,映射着他内心深处复杂而恐怖的心绪。
无论是樱木告白失败的女生,还是他高中时遇见的赤木晴子,平心而论,洋平并不把她们看作自己的对手。那都太容易,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轻易摧毁樱木对任何一个女生的好感。只要他的一句话。
他只是没这么做。
因为没必要,完全不需要,洋平看见她们的时候就知道不会长久,那只是樱木渴望被人接纳,想要引人注目的路标罢了。
直到他遇见流川。
望见那双冰川般凛冽的眼眸,洋平知道,这才是他真正的对手。
他战胜不了的对手。
现在就有机会。洋平想道。
趁花道还在慢半拍的时候先发制人,抢先跟他交往。虽然他可能会吓到,但洋平硬挤两滴眼泪出来,他可能就心软了。反正他最近刚发现自己喜欢男人,跟最好的朋友交往不是很顺理成章吗。
但我不想这么做。
洋平侧目注视着他沉睡的脸。
因为你真正喜欢的人……可能是流川。
如果我这么做了,你们两个就完了。
我实在不希望,在未来的某天,你会因为少年时的懵懂错过而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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