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乱套始于朋友的一句好意问候。
……不对,其实早在日常中就已埋下酝酿风暴的种子,只是有人有意隐瞒,有人被有意蒙蔽,太平才得以粉饰。
偶遇朋友,朋友热情地打招呼,“对了,我前几天晚上在逸棠苑见到了乔大神来着,可惜没能当面跟他说声感谢,你看看能不能牵个线,让我再请你们两位大恩人吃顿饭?”
朋友公司的安全系统面临攻击险些崩溃之际,是乔西莫出面侦破漏洞,一举扭转乾坤,帮对方避免巨额损失。
“你说前几天在逸棠苑见到……乔西莫?”闻安书注意力全然不在感谢,而是乔西莫的行踪上。
乔西莫怎么会可能出现在逸棠苑?
逸棠苑是乔西莫过去独居的地方,他一直租着那间公寓,说是用作储存室。但乔西莫说他已回到故乡,定然不会还在国内,就是今天发过来的信息也完全没有透露要回来的意思。
难道是惊喜?
“你看清楚了那人是他,不是跟他相似的人吗?”
“肯定是他,我不会记错救命恩人的身影的。”朋友非常坚定观点。
“你不是夜盲么,怕不是高兴坏了看岔眼认错人。他现在人在X国,怎么可能出现在逸棠苑。饭局我会告诉他的,具体看他的意思,他本来帮你也不图那些。”
“行。”朋友显然不接受“诋毁”,接着搬出证据,“虽然他戴着口罩帽子神神秘秘地像个明星出门,我没见着正脸,但是他公寓的灯开着呢,难道他还有其他的兄弟有他家钥匙?”
“他是个科技狂,偶尔房间亮起灯来也很正常。你再崇拜他也不要这么狂热。”
“闻安书你别坏我风评,我是真的亲眼看见那间房子里有人。”
“……什么样的?”
“就是乔哥啊,他走路的姿势啊,小动作啥的,都一模一样。”
“不可能。”
“不信你自己去看。”朋友被挑起了胜负欲,“要不是偷拍犯法,我现在手上就有稳当的证据。”
“。”
事情有蹊跷,公寓有人,无法解释。必定在某个环节存在问题。
朋友也察觉出不对劲,小心试探道:“咋啦,乔哥养小男生了?”
闻安书白他一眼,“正经的。乔西莫不是那种人。”
“那你紧张什么?”
“乔西莫一个月前就出国回他老家了,现在人在X国,怎么着也不应该出现在逸棠苑。”
朋友倒吸一口气,露出捅破好友被戴绿帽这种秘密的尴尬脸色悻悻道:“……我好像说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是不是最好撤回?也是,当时是晚上,说不定是我太高兴看岔楼层了。”
闻安书已经模糊有个预测,“没事,可能是他朋友。”
知道归知道,他还是陷入混乱的思绪,拿起手机看早晨乔西莫给他发送的信息:
【今日进展顺利。我一切都好,很想快点回家见到你,安书。】——乔西莫
【我大概不如你好,因为我想我比你想见我更想见你。】——闻安书
【还有17天。】
【期待!】
那么在公寓会出现的人会是谁?
闻安书只能想到方启宁。
这是他经年累月被培养出的惯性思维,因为以前被整太多次,以至后来每回遇到荒唐的难题时,闻安书脑中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都是:又是方启宁在背后搞鬼。
闻安书久违地联系方启宁。
他驱车去到方启宁的“洞穴”,因为方启宁就是一只常年生活在阴暗潮湿的腐叶下的鼠妇,也是心里同样阴暗以搅乱正常人生活为食的害虫。
方启宁依旧是老样子,总是很久才会开门,但这回他表情有些惊讶,显然没料到闻安书会来找他。
闻安书似乎瞥见一丝惊喜划过他眼眸。
大概是错觉。
这就跟方启宁说喜欢他才对他这么狠一样荒唐。
莫非方启宁是因为他登门算账而兴奋?变态。
闻安书没心思跟他叙虚伪的旧,讲无用的情,不客气地直奔主题:“你怎么会有乔西莫公寓的钥匙,进去里面干什么?”
方启宁张了张嘴,很快便恢复他往常的刻薄模样,连笑也像划拉着刀子,随时准备攻击伤人。
“我不过是,拿回以前落在他那儿的小东西罢了。”
“你又想搞什么花样,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动他,我不会放过你。”
“他怎么说都是我曾经的好朋友,我不会伤害他的,我喜欢他还来不及,要不是你抢了他,现在他应该在我身边不是吗?”
“乔西莫他被你骗回国,帮你干了两年白活,事事照顾你,他什么也不欠你的,你要拿什么东西非要入室偷窃?”
“我怎么就入室盗窃了,非得你同意才能进去,那不是乔西莫的房子吗。说你也不信,还跑来问什么。”
“你最好是。乔西莫他对你不设防,是因为他善良,我不一样,我忍了你这么些年,已经是仁至义尽,我会守护他的这份天真,为他扫除一切障碍。”
“行啊,你们俩幸福,我祝福。”方启宁无所谓地说道,仿佛他真的在祝福。
新人在热闹的闪光灯相拥热吻,而他将会在黑暗的角落悄然退场,只留下落寞的虚影。
这类感情不应该出现在方启宁脸上,他该是冷漠无情,没有人类正常的情感的,否则他怎能一次次昧着良心将自己的家人——自己的继兄推入火坑,却毫不眨眼呢。
闻安书狐疑地打量方启宁,上一次见他其实就在两个月前,在闻宅,还相处了个把小时。
当时的方启宁看起来面色红润,精神气十足,像只钻进皮肤里扯不开的蜱虫一样,很是难缠,要撕掉受害者的一块肉才能摆脱他。
可一旦离开闻宅,或者说离开方园和闻康淮之后,他就开始褪色,变得苍白,消瘦,好像离开闻宅后,他活泼的假面作为见面礼留给了主人,自己只有这具阴沉的真正的脸。
方启宁对所有人都很友好,唯独对自己铆足了劲头攻击,为什么方启宁会那么恨自己?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我也困惑了十几年,你为什么那么恨我?”
“我不恨你。”方启宁呼吸很轻,看向闻安书时,眼神泛起了波澜,像是透过他,在回忆久远的足够缥缈的梦,“我只是怕你。”
闻安书听到这个回答觉得好笑,“怕?方启宁你不要太荒唐,你倒不如说妒忌我、说你只是看我不顺眼、说你是个人渣、是个疯子,都比说怕我更有说服力。我当时一个半大的孩子,费尽心思照顾你讨你欢心,能怎么着你!你轻飘飘说一句怕我,就背地里使尽手段败坏我名声,还差点把我送进监狱,用爸妈威胁我不能和你作对,我都没说怕你。究竟是谁更可怕?”
闻安书多年积压的委屈和不满得以宣泄,情绪正激动着,下意识地一把攥起方启宁的手腕,力度没太控制好,引得方启宁发出一声痛呼,当即甩脱,往后退了两步,将袖子下拉,遮盖住手部,眉头紧锁,咬狠了嘴唇,血色淡去。
方启宁扯着嘴角,挤出笑来,“我用不着骗你啊,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你想报复的话就把我也送进监狱,我无所谓。”
闻安书不搭他的话,只觉得这人真是不可理喻,伤害了人,连半分悔意也没有。
“把东西交出来,还有以后别去打扰他。”
“你根本不知道我拿的是什么东西,又不是走亲戚图好意头,何必这么着急非得带点东西回家呢。你这么闲……是因为最近乔西莫走了啊。”方启宁玩味地笑着,眼里却有种类似羡慕的东西蔓延开来,或许也可以称之为,悲伤。
方启宁在羡慕他闻安书?
闻安书不合时宜地有点同情方启宁,方启宁坏事做尽,没有一个朋友,与亲人的交往也只是逢场作戏,他的生活里永远只有一个人。只有很偶尔才会出现虚假又短暂的热闹。
可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自作孽不可活。
活该。
别同情你的敌人,否则下一刻受害者就是你自己。
“我会盯着你的,别想动坏心思。”闻安书警告道。
方启宁笑得很不真诚:“我都说了我不舍得伤害他。我说我早就知错了你信不信?”
闻安书嗤之以鼻,没有回答,选择转身离去。
方启宁没有立刻进门,而是倚着墙壁,望着车子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动作。
后视镜里映照的人影,随着车子开出,越缩越小,到拐角处被一堵墙切过,彻底消失。
闻安书烦躁地拍了下方向盘。
真是见鬼了,方启宁今天怎么这么奇怪,眼神黏糊得好像要泡我一样。
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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