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收看今日朝闻,现在是北京时间20xx年4月12日上午7点整...”
家里没有日历,也没有钟表,这是妈妈离开的第8天,李泽承24小时都开着电视,就为了捕捉新闻上的时间。晚上7点的新闻到早上七点的新闻,刚好12个小时过去,又熬过半天。
妈妈星期一就会回来的,她每次都是这时候回来,昨天星期一,妈妈没有回来,下个星期一就会回来的吧,一定。
胃疼得搅成一团,李泽承弓着腰蹲到了地上。
冰箱里还有三个苹果和一把面条,但他今天已经吃过一个苹果了,不能再吃了,要省着。
烧水壶里已经喝完了,实在是好饿,等不及了。他站起来走进浴室,端着自己小小的马克杯,在洗漱池的龙头接了一杯水,咕嘟咕嘟两口就喝完了。
不够,还是疼,他连着喝了四五杯,直到撑得胃一直往下坠才停下。
他抹抹嘴,把杯子留在洗漱台上,一如既往地趴到了阳台栏杆上,往小区纵横交错的小道上张望。
这是个新开发的楼盘,小区住户很少,上班上学的人来来往往,最终归为一片平静,谁也没有注意三楼阳台上那个翘首以盼的脑袋。
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急匆匆的身影,他连忙踮起了脚尖,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身影渐渐明朗,是个背着书包的小孩,头发乱七八糟的,手里抬着两个包子在啃,书包带子都垮到了胳膊肘上。他应该是上学快迟到了,两条短腿跑得飞快。
不是妈妈,李泽承怏怏地收回了身子,继续趴在栏杆上。
小孩跑出了七八米,又慢慢地退了回来,在李泽承待的楼层脚下站定了。叉着腰,另一只手还不忘往嘴里塞包子,仰着头,含含糊糊地冲楼上喊,“喂!我看见你好几次了!你怎么天天趴在这里,你不去上学了吗?”
李泽承早就丧失了对外界的响应,他像没听到一样看了小孩一眼又转开了头。
“怎么不理我啊!你家里不让你上学吗?我放学也见你趴在这里,你在等谁啊!”
“你也是一小的吧?我记得我很久以前在学校看见过你的!我叫季琛!你叫什么名字呀!”
......
“......我连哥哥的责任都没尽到,这是我的失职。”
“季琛......”
李泽承眼睛都没睁开就开始叫自己的名字,季琛面对李泽明,尴尬得不知道看哪里。
“他见到你估计会疯,你先出去一会儿,等下我叫你进来。”
季琛点点头,逃出了病房。
他知道李泽承对自己有执念,却没想到执念那么深。心里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不是生气也不是雀跃,怪怪的,说不上来,他忐忑不安地坐在走廊里。
......
李泽承悠悠转醒,面色平静,不是一副要寻死觅活的样子了,李泽明偷偷松了口气。
“哥,我梦见了他。”
李泽明给他掩掩被角,“梦见他和你在一起了?”
李泽承低头,控制不住地扬起嘴角,“不是,是以前的事。”
“你把那块玉送给了他?”
“嗯。”
李泽明不再追问,叹了一声,“小泽,你的生活不全是他,听哥一句劝,好好上学好好工作,以后说不定能再和他见面呢?”
李泽承不笑了,拨弄着左手的绷带,“哥,你不懂。没有意义了,他不在,上学还是工作,没有意义。”
看他油盐不进,李泽明一个头两个大,“李泽承,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让他这么恨你。”
李泽承却答非所问,“哥,我去自首吧。”
“你去自首他就能感动,然后回来见你?”
李泽承摇头,“不是,只是因为我做错了,不需要他回来。”
这下李泽承再不说,李泽明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了,他一时语塞,想了许久,深深地看着李泽承的眼睛,“小泽,自己错误自己承担,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说半句话,但是不要再轻易寻死。你也要想想我的感受,如果你死了,我这个做哥的,要怎么办?”
说完重重拍了两下李泽承的肩膀,站起身走出了门。
半晌,脚步声由远及近,李泽承一抬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季琛愣愣地看着床上的人。
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深邃,看一眼,爱恨痴缠,纷至沓来。两人对视了良久,谁也不愿说话。因为只要开口,就意味着所有偏离轨道的痴心妄想都将化为乌有。
至少在流光瞬息之间,他们白头偕老过。
终于,季琛开口了,他咬着腮里的软肉,“李泽承,为了我去死,值得吗?”
李泽承挂着和那晚一样的笑,季琛原以为笑里藏的是疯狂,现在仔细辨别,分明是雀跃,“值得。”
季琛握紧了拳头,手里的纸袋被蹂躏得簌簌往下掉屑,“但我还不想你死,也不想见你。我会回去上学,开学以后,你该回你的尖子班就回,不要再无视学校的要求。碰面我也会和你打招呼,以后大家就是普通同学。”
“谢谢你,季琛。”
年级第一就是不去尖子班,非要待在普通班李窝着,季琛原来想不明白,现在明白了。
“有什么好谢的,我也只是不想让我外婆失望。”
季琛脖颈上的红痕已经好了,变成淡棕色浅浅的一道,李泽承想问他疼不疼,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没什么,你恨我吗?”
有恨,就意味着纠缠不清,意味着藕断丝连,他看见一个黑暗里抱着双膝哭泣的男孩,也扯出一丝笑来,“不恨了,有的事情,不是你能左右的。我原谅你了,李泽承。”
李泽承不放过这个话题,他灼灼地逼问,“那你爱我吗?”
骗过李泽承,也骗过自己,季琛没有躲开李泽承眼睛,轻描淡写地说,“不爱。”
“嗯。”
“别再问这些傻问题了,我记得你没这么矫情啊,开学我希望能见到一个完整的你。祝你早日康复,走了啊。”
“一定。”
“哦对了,这是你的东西,你要嫌弃被碰过就扔了吧。”
把破纸袋放在床头,强忍着不去看李泽承缠满绑带的左手,季琛头也不回地走了。
五分钟的对话,差点要了季琛半条命去,他匆匆和李泽明说了再见,抱着双臂走回了家。
......
“他和你说了什么?”李泽明走进来。
“他说还会去上学。”
李泽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想,算了,别给他希望,“嗯,你自己掂量,好好养伤,哥陪着你。”
“好,那件事可以拖一拖吗?我想多看看他。”
李泽明点点头。
“哥。”
“嗯?”
“谢谢。”
“说什么傻话呢。”李泽明抱着弟弟的头,揉了揉软发。
......
半个月后,开学了,季琛当真遵守承诺,去学校参加了开学考。
不得不说,李泽承猜题很有一套,季琛虽然知识掌握得还不够多,但是李泽承猜中的理综题型有不少,季琛很是捡了个大便宜。
考完最后一科,他在走廊上碰到了李泽承。对方看他一眼,还是刚见面时那副不可一世的清高模样,仿佛几个月的荒唐时光只是一场幻梦。
季琛对他点点头,两人擦肩而过。
他的伤好了,看起来完全不像半个月前还躺在医院奄奄一息的人。
幸好不是在考试之前遇到他。季琛小声嘟囔着,跑回了教室。
李泽承转身,一直看他消失在洒满了橙光的走廊尽头。
考试结果出来,季琛进步了200不止,学校取消了劝退的决定,让他留校察看。外婆高兴得鸡鸭鱼肉做了个全。
季琛乐呵呵地提起筷子,看到最后一盘菜端上桌时,他愣住了。
嫩滑的秋葵蒸蛋看起来十分可口,外婆问,“小李同学怎么不来啊?要感谢感谢他的嘛。”
无端想起三天前的一瞥,他左手上与笔挺的白衬衣极不相称的黑色护腕。季琛闪躲着外婆疑惑的眼神,“哎呀,人家这两天忙死了,家里聚餐呢。哪有时间过来,下次吧啊。”
“行吧。也没什么好谢谢人家的,我这有两箱土鸡蛋,前两天托你陈奶奶给我带的,你一定记得叫小李到家里来拿,听见没?”外婆敲了敲季琛的头。
你孙子已经用贞操感谢过人家了。这句话猛然出现在脑海里,季琛胃口也没了,一样吃了几口,停下了筷子。
......
李泽承还是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一,他这次不再执拗,老老实实搬去了尖子班。
他收拾自己东西时,季琛躲进了厕所,一直到上课才出来。看着身侧空空如也的课桌,季琛发了好一会儿呆。
季琛的新同桌是一个沉默寡言又有点害羞的小女生,两人相处得还算和谐,与李泽承针锋相对的日子仿佛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季琛不想承认是李泽承让他停止了自暴自弃,重新拾起对学习的热情。他值得更好的未来,不是么?
他每天认真听课,做笔记,虽然要跟上还是很吃力,但每天都有在努力变好。看着窗外操场上那群球痴,手心还是会痒,但他还是尽量控制住打球的欲望。面对石梁的邀约,学习任务没完成的情况下也不再答应。就算石梁一副见了鬼的眼神,不对,而是整个年级全体师生见了鬼的眼神,季琛也依旧视而不见,安心刷题。
“卧槽,琛哥,你不是陷入爱河了吧?告诉我,爱上哪个美女学霸了?我石梁为兄弟在所不辞。”
季琛拔开石梁按在他练习册上的手,头也不抬,“别烦你哥,马上解出来了。”
石梁神色复杂地看着季琛面无表情的脸,缓缓吐出一句话,“我说一句,你别生气。我就感觉吧,你现在,怎么那么像李泽承那副死样子啊。别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演算着的自动铅笔啪一声断了芯,在纸上划出重重一道痕,季琛抬起头,连鼻子都在冒火,咬牙切齿地说,“石、梁、你、给、老、子、滚!”
李泽承!你这个阴魂不散的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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