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幻想言情 新婚后被大佬惯坏了

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4

  常情奉行无为而治,半年也难得召开一次宗门例会。不过一旦召开,便事关重大,所有门徒都不能掉以轻心。

迟镜头一回参加,兴奋得昨个儿晚上半宿没阖眼。结果离今天辰时还有三刻钟的时候,他仍在榻上呼呼大睡。挽香担心他没休息好会当众打呵欠,因此到仅剩两刻钟时,才将少年摇醒。

迟镜睁眼便觉得大事不妙,一问时辰,当即窜了起来。他风风火火地洗漱更衣、叼了块糕点在嘴里,然后拉着挽香冲出暖阁,在栈道上一路狂奔。

挽香一个弱如蒲柳的女子,竟稳稳地跟在他身后。倒是迟镜的心脏有些受不了,在出口处的树荫下手撑膝盖,好一会儿才把气喘匀。

两人紧赶慢赶,踏过竹板桥,就见谈笑宫前的广场上,来人已络绎不绝。燕山广阔,千峰万壑,临仙一念宗的三山七岭十八门散落其中,如星罗棋布,现在各派之主汇聚一堂,似众星拱月。原本空旷寂静的主殿里人头攒动,只是因道君新死,无人多言。

常情负手而立,站在殿中阶下。她有条不紊地问候各级同门,目光落在迟镜身上时,琥珀色的瞳孔微显笑意,道:“你来了。”

迟镜虽然不在意他人的评判,但也不会没事找事,故意做出格的事情供人嚼舌根。所以他让挽香留在侧殿等候,一个人走进主殿。

霎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于迟镜。

常情自然地一抬手,唤他来身边,然后搭着迟镜的肩,把人揽到左侧的贵席坐下。殿内窃窃私语声四起,人们脸色各异。

迟镜努力地目不斜视,但还是一眼看见了人群中的季逍。青年早已到场,被安排坐在迟镜的下首。迟镜入殿前,他好像在和两位前辈交谈,凭他的话术,一贯是左右逢源的,前辈们被哄得频频点头,直到发现迟镜,才变了神情。

迟镜和季逍的视线穿过错杂人影,恰好相撞,而后同时移开,若无其事。迟镜忍不住在心中暗骂,明明自己是被欺辱的那个,现在倒像跟季逍通奸了一般。连对视都各怀鬼胎,幸好上了年纪的修士们榆木脑袋,没怀疑他俩偷情。

恰在此时,山间钟声回荡,辰时已至。殿门半掩,示意例会开始。

今日的头等大事,自然是道君头七,为其魂魄送行。相传人死后的第七天,亡灵会折返一次,家人们应该避免与其碰面,好让他安心投胎。修道人大多和亲故断了联系,谢陵也不例外,无人知晓他的出身。因此,临仙一念宗有头有脸的人物皆聚集于此,闭目默哀一刻钟,送道君上路。

迟镜有样学样,在司仪唱祷的时候,乖乖阖上双眼。不过他心里清楚,道君的亡魂正待在续缘峰之巅,夜夜和他泡温泉呢。

思及此,迟镜想起些见不得人的画面,忍不住轻咳一声。

满殿死寂,落针可闻。迟镜这一咳嗽,不啻于巨石砸向湖面。修士们显然牢牢记着他这个声音来源,登时面部抽搐,一个个紧咬牙关。

迟镜吓得屏息凝神,再不敢造次了。可是,他昨夜睡得太晚,强睁着眼时还好,现在眼皮合上,一下子瞌睡连天。

没过一会儿,一股浓浓的睡意涌上喉头。迟镜惊恐地发觉,嘴巴已经张开。下一刻,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呵欠,霎时间,被巨石砸过的湖水仿佛煮沸,死死闭眼的修士们眉毛乱跳,青筋直突。

虽然下首的季逍没发出任何声响,但迟镜深刻地感到,一阵令人发憷的沉默从旁蔓延过来,攫住了他。

常情轻叩案台,压住一殿杂音。

幸好她在。迟镜松了口气,仍惴惴不安。他刚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哪个修士突然暴起,拔剑便要为宗门除害,诛杀他这不忠不义的佞人。

心绪渐渐平复,可迟镜实在无聊,不禁又胡思乱想。他一面猜还有多少时间能睁眼,一面思量来思量去,待会儿要不要主动招呼金乌山之主。

进门的时候,迟镜悄悄观察过,和自己平起平坐的,还有三尊席位,显然列座三山。遗世独立的银汉山仅派了山主一人前来,是个枯瘦老头儿。玉魄山总共七人,女修较多,山主是一名貌若观音的女性,看不出年纪,戴着单片琉璃目镜。

至于金乌山——人如山名,弟子们虽然穿着统一的临仙一念宗青白冠服,但青色尤其青,白色尤其白,一看就养尊处优,私房钱不少。他们的山主更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是个中年男子,蓄着一缕山羊胡。

迟镜讨厌奇形怪状的胡子,所以顺理成章地讨厌金乌山之主。他将对付他们的办法藏在肚子里许久,一想到等下说出来时,那山羊胡的表情会如何变幻,就觉有趣。

迟镜想得入神,不自觉地轻笑一声。

笑声乍起,一片哗然。湖面继投入巨石、又被煮沸之后,瞬间涌起了滔天巨浪。

迟镜吐息骤停,心知闯大祸了。他偷偷地眯开一只眼睛,就见满殿修士皆侧目而视,目露凶光,忙把另一只眼也睁开,与众人大眼瞪小眼。

一名岭主拍案而起,怒喝道:“大胆狂徒,焉敢如此放肆!宗主,请速速杖责于他,以示宗门清规!”

金乌山弟子冷笑道:“岂止杖责,合该杖毙。”

玉魄山女修柳眉倒竖,寒声说:“道君祭日,竟无礼至此。不施惩戒,难慰亡灵!”

殿尽头的主座上,常情缓缓睁开双眼。她背光视下,淡色的双瞳一时间幽深似海,无声地罩在迟镜身上。

迟镜的鬓角沁出冷汗,知道要糟。他实在太困了,心思难以集中,而且长时间地祭奠死者,他却是唯一知道死者没死的人,怎可能演得出悲痛?

金乌山弟子看常情没反应,继续添柴加火:“宗主,您不会包庇于他吧?众所周知,此人用下作手段攀附道君多年,早该正法,以肃宗门。”

应和声接连不断,不少人已手按剑柄。

眼看局势失控,常情仍一言不发。但,玉魄山之主的琉璃目镜一闪,道:“你们都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道君头七,便迫不及待地诛其道侣,不论如何,是为不妥。此人殿前失仪,责令苦修即是,尔等非要见血,居心何在!”

玉魄山之主的嗓音蕴含灵力,震彻宫宇。满室烛焰疾颤,那些按剑的手默默软了。

金乌山弟子哼道:“不过炉鼎而已,本就该为道君殉葬……苟活于世,属实无耻。”

谈笑宫重陷寂静,众人的目光如刀如剑,纵横在迟镜身上。显然,临仙一念宗的大部分门徒都对迟镜积怨颇深,巴不得借此机会,除之而后快。即便常情借玉魄山主之口表明了立场,依然无法服众,门徒们或许会迫于她威,忍一时不发,但遏止而非疏源,日后定变本加厉。

金乌山之主捋了捋山羊胡,道:“我有一计,还请宗主考量。道君头七,的确不宜见血,但若悬梁而死,便无此等烦恼。依我看,可让诸位同门表决,定此人是以苦修赎罪、还是就地殉葬,陪侍道君。”

金乌山之主慢条斯理地说罢,字字清晰。迟镜听在耳里,震在心头。殿内响起无数赞同声音,许多岭主门主举剑附议。

一片嘈杂声中,临仙一念宗门徒自发开始了表决。从最外侧的十八门之主开始,一个个表明态度。常情定过规矩,例会遇重大分歧时,可由三山之主发动表决,一门一票、一岭两票、一山三票,道君宗主各自五票,少数服从多数,达成最终决议。时至今日,她也无法食言。

若谢陵还在,他和常情便有十票,加上玉魄山一脉,足以保全迟镜性命。但谢陵不在了,看此时场上声势,迟镜难逃一死!

形势急转直下,常情却岿然不动,静静地听着下方计票。不过,她缓缓将左手搭在了右手上。在她的右掌心,纹着一片浓郁刺青,白骨红花、黑日碧海,绚烂而骇人。在双手相触时,红花怒放欲滴,碧海波涛荡漾,小小芥子世界,恍若起风。

殿中人注意到她的动作,鼎沸语声渐息。可是金乌山之主站了起来,主持表决继续。

很快,七岭十八门结束计票。其中有五岭十一门都赞成处死迟镜——殿前失仪,其实事小,炉鼎之身还欲再嫁,才是他必死之因。

迟镜骤然想通,慢慢扣紧了坐席边缘。他本想为自己刚才发出的声音辩驳几句,可是明白这层后,他知道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众目睽睽之下,轮到三山和宗主表态。殿中央垂下两面旗幡,一面是生,一面是死,哪一面几票,便在上边划出几道剑痕。此时此刻,代表死的旗幡上剑痕累累,代表生的旗幡上却寥寥无几。

长久的沉默后,银汉山之主说话了,他弃权。这下不论常情和玉魄山赞成与否,只要金乌山要迟镜殉葬,他便必死无疑。

隔着十步距离,迟镜一点点抬起眼帘,对上了金乌山之主的目光。那厮已是一派胜券在握的神气,可他迟迟不出剑,而是转向迟镜,露出了一副别有深意的笑容。

金乌山之主抚须叹道:“迟公子,上天有好生之德,在下实怜你青春少艾……其实生死之事,终究在你。若你能为宗门作出贡献,也不是非死不可,你觉得呢?”

别人听不懂他的话,迟镜却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原来不止他提前思考了对付金乌山的方法,金乌山也早有预谋!金乌山之主的言下之意,便是逼迟镜交出总账,把谢陵的遗产彻底送到他们手中。

归根结底,迟镜是否失仪,根本不重要。今天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金乌山之主都会找机会发动一场表决,用命要挟他放权!

放眼谈笑宫内,恐怕只有他二人明白,一场无声的交易正在进行。迟镜微微张口,穷途末路之时,钱算什么呢?反正他原本的计策,也差不多。只是让金乌山如此顺利地夺走谢陵产业,他……他……

他心有不甘。

忽然,坐在他下首的青年将佩剑置于案上。不轻不重的一声,却令金乌山之主眉头一拧。

不过,季逍并未看他,而是直视着殿尽头的常情,一字一顿地说:“恕弟子不才,即将开辟一人境。请问宗主,开境之人是否封号,是否与当初道君同位,今日表决,是否能略表我意?”

三连发问,然而无一问有疑。不等变得木雕泥塑一般的金乌山之主反应,也不待那些瞠目结舌的岭主门主出声,常情仿佛一切尽在预料之中,彬彬有礼地一伸手,道:“自然。”

季逍起身拔剑,信手一挥。待佩剑还鞘,他已入座,代表生的旗幡上“嗤”的一声,多出了五条锋利的划痕。与此同时,僵立的金乌山之主猝不及防,颈侧显出一道血丝。

满堂皆寂,无人敢言。所有人都看见了,季逍的剑气擦着他脖颈过去,金乌山一脉引以为傲的护体金罡,竟如无物。

季逍的修为确实到了相当境界,临仙一念宗已诞生第二个谢陵!

眼看大势已去,金乌山之主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他跌坐在席上,狼狈地捂住颈侧,叫道:“慢、慢着,我还没有表决!迟镜言行无状,冒犯道君,不死无以谢罪,不殉无以安魂,不杀无以服众!宗主,金乌山容不得他,加上五岭十一门,一共二十四票;同意留其狗命的,不过二岭七门而已,即便还有玉魄山三票、您和季逍十票,也才二十四票!表决平票,断不能就此揭过,在下愿出人斗法,以决斗胜负、定迟镜生死!”

谈笑宫内,刹那又起狂澜。众人议论纷纷,神情皆显凝重。决斗便是战至一方再无作战能力——要么断剑,要么残根,甚至于死。金乌山投下如此大的筹码,只求处死迟镜,那些主张保迟镜一命的,可也愿付出至此么?

所有人的视线,再度汇聚于那个少年身上。他倒是将背挺得很直,跪坐在自己的席位后,一袭明纱红袍,衬着如画眉眼,着实漂亮得不可方物。

但,肩背再直,无修为便轻易可折;容色再盛,红颜祸水不少、美人薄命几多,倾国倾城,又有何益?

常情微微一笑,正欲开口。不料,始终沉默应对千夫指的少年,忽然说话了。

迟镜双眼弯弯,居然露出一个极友善的笑容。他从袖中抽出丝帕,起身递给金乌山之主,示意他用这个擦掉脖子上的血迹。

金乌山之主面皮直抽,他却笑吟吟地道:“前辈,您斥我言行无状,要将我就地正法,实在抱歉,您真是误会我了。我忍不住发笑,绝不是因为对伏妄道君不敬,恰恰相反,我对我道侣情深义重、天地可鉴。”

金乌山之主隐约有不祥的预感,问:“那你嬉笑什么?”

迟镜满面真诚,说:“我笑是因为,谢道君还活着。你们都不晓得,一个个就在这默哀,我看着实在有趣。他夜夜托梦于我,让我找转生之术呢,您如此急迫地杀我,是生怕道君回来、要置他于彻底死地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绿龙小说网;https://www.bangluoni.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作者感言

    常情奉行无为而治,半年也难得召开一次宗门例会。不过一旦召开,便事关重大,所有门徒都不能掉以轻心。    迟镜头一回参加,兴奋得昨个儿晚上半宿没阖眼。结果离今天辰时还有三刻钟的时候,他仍在榻上呼呼大睡。挽香担心他没休息好会当众打呵欠,因此到仅剩两刻钟时,才将少年摇醒。    迟镜睁眼便觉得大事不妙,一问时辰,当即窜了起来。他风风火火地洗漱更衣、叼了块糕点在嘴里,然后拉着挽香冲出暖阁,在栈道上一路狂奔。    挽香一个弱如蒲柳的女子,竟稳稳地跟在他身后。倒是迟镜的心脏有些受不了,在出口处的树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