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聚餐,但实际上是对流川的欢送会。宫城在彩子的默许下点了几箱啤酒,大家心照不宣地凑到流川身边,一一跟他碰杯。流川对待自己的身体态度严苛,平时是不碰烟酒的。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看着那一张张微笑着祝福他的熟悉脸庞,流川还是拉开了啤酒的拉环,有人来敬他就喝上一口。
冷若冰川的流川竟然跟他们碰杯,一众学弟感动得热泪盈眶,喝完一轮又排队回来,好像流川是什么自动饮水机。流川对自己的酒量不太清楚,但从在座的清醒率来看,说不定他意外地擅长。不过,被灌了那么多,难免醉意上头。流川脑袋里晕晕的,身体里却有一股暖意在慢慢燃烧。这温度熨帖着他的心肺,好像三九寒冬泡在草津温泉里,说不出的闲适轻松。融融暖意催发了困意,他的眼皮越发沉重,唯有一点清明的意识还支撑着他不要睡去。
那个白痴……还没来跟我碰杯……
流川强撑着眼皮,在混乱的光线里寻找樱木的踪影。他环顾一周,没看到眼熟的红发,心情不由得焦躁起来。他从软垫上站起身来,头晕目眩,脚下踉跄几步。在他身边的人连忙扶住他,流川站不稳,脚下又不知绊倒谁的腿,扑通一声跌倒在那人身上。他虽然身形高挑精瘦,但由于肌肉占比高,比起一般男生来说之中不清。扶住他的人遭受流川身体的重击,发出一声闷哼,流川听见他气急败坏的质问。
臭狐狸你是不是故意踩我?亏我还好心扶你咧。
流川闻言松了一口气。
不用找了。白痴人就在这里。
流川坐正位置,抬手拂去额上的细汗。包间里太热,他们又都是气血方刚的高中生,屋子里简直跟蒸笼似的。宫城已经喝倒了一片,自己也倒在地上躺尸。三井还清醒着,正焦头烂额地在外面打电话。他的声音透过纸门传进来,似乎在联络同学,想把这一屋的醉汉送回家。晴子和彩子只陪同了前半程,跟作为主角的流川小饮一盅,就赶电车回家了。算算时间,现在差不多到了。
好像没什么需要担心的。流川心神一松,身体摇摇欲坠地往边上倒。因为知道白痴在旁边,他倒得放心大胆,脑袋先是靠上肩膀,又失重地顺着樱木的胸膛滑下去,快倒在腿上的时候被樱木的手臂拦截,重新依靠到肩膀上。
樱木一手揽着他,一手还抓着啤酒罐,流川伸手摇了摇,里面还满着。他找来自己的杯子,从桌上推过来,在樱木的罐子上轻轻一碰。
呵……
就像投中了特别精彩的一记三分,流川唇边绽出细小的笑容。微微泛红的雪色肌肤上,被汗水晕染出脂质的晶亮。他横着眼睛看向樱木,眼睛里是湿润的水光,褪去了平常的凌厉,如同花开一般柔和,轻轻地、淡淡地,像雪花融化的一瞬间。
却是暖的。
你不喝吗?
流川指了指樱木的啤酒罐。
樱木哼了一声。
早知道你会被灌啦,醉醺醺的怎么回家?
我骑车送你啦。
刚好把自行车带回去。
流川点点头。
不错,路上可以睡觉了。
要换了平时,樱木肯定要吵起来,每当流川把睡觉看到比他重要的时候,他就会发作。好像流川的忽视是一种不可赦免的重罪。
不过,今天他倒转性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很温柔。
你还真是睡不够啊。
梦里有什么呢,让你这么着迷。
流川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他倚着樱木的键盘,缓慢地摇头。
篮球……
很多篮球……
砸过来……
我都……来不及接……
樱木暗自咋舌。
这种明晃晃的噩梦,亏他流川枫能睡得安之若素。
在梦里也挺忙的哈。
明知流川不一定听得见,樱木还是跟他开起了玩笑。
流川在梦中拧起眉头。
白痴……别来碍事!
谁碍事了啊!樱木腹诽。
臭狐狸怎么做梦还在骂人啊。
喂,流川,你到家了。
见流川没有反应,樱木提高了声音。
臭狐狸!到家了!可以躺床上睡觉了!
流川一路上点啊点的脑袋终于舍得抬起来,他揉揉眼睛,睡意朦胧,有些迷糊地嗯了一声。
到家啦。
樱木不厌其烦地重复了第三遍。
哦。
流川跨下自行车后座,打了个巨大的呵欠。他眨去眼睛里的泪水,看到一脸嫌弃的樱木,道谢的话到了嘴边又转弯。他从樱木身边走过,不轻不重地撞了他一下。本以为樱木会识相地退开,没想到他却迎上来,高大身躯把流川困在路中间。
干嘛?
流川困困地询问。
你……什么时候正式入队?
流川在困顿的脑海里检索一番,有些不确定地说。
下周?
樱木抓狂。
到底是下周几啊,给我一个准确的日期!
下周……三?
这么快?
樱木吐口而出。
流川瞥他一眼。
有什么好惊讶的,这件事你在夏天就知道了吧。
我当然知道啊,臭狐狸在我面前显摆队服。我肯定记得清清楚楚。
你要去多久?
樱木又问。
不知道。
这种事你怎么能不知道啊!
这个要看青年队的训练计划吧,我是离校参加冬季封闭训练。开春的时候还要回湘北报道的。
啊……也就是这个冬天对吧。呼——
樱木松了口气。
流川望他:怕被我落下?
樱木炸毛:谁会被落下啊,等春天的时候本天才要让你刮目相看。
嗯嗯。
流川点头,半是真心半是敷衍。
说到要做到哦。流川说。
那当然。
樱木拍拍胸脯,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
那我回了。
流川打算回家,樱木却跟堵墙似的杵在他面前不让。
又干嘛?
流川抬手欲捶他的胸口,被樱木用掌心稳稳接住。他包着流川的拳头,火热的手心很紧很紧地握着。
虽然……虽然只有一个冬天……
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哎呀烦死人了!
樱木烦躁地挠挠后脑。
就是……
就是……那个……
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流川深吸了一口气,点评道:白痴。
樱木便像是霜打过的茄子一样蔫了。
到最后你还叫我白痴!臭狐狸!
流川瞪他。你不也喊我臭狐狸,谁让过谁啊。
别这么看我……
樱木捧着流川的侧脸,指腹轻轻擦过他低垂的睫毛。
他轻轻嘶了一声,忽然把脸埋进流川的颈窝。一阵热气拂过颈侧,流川不由得瑟缩。
樱木闷闷的声音顺着血管爬上来。
该死……搞不好我会很想你……
流川浑身一颤,迟来的酒意冲上脸颊,两颊热得发烫。
谁想被白痴念念不忘啊。流川说。
我才不管。樱木蛮不讲理地说
既然我会想你,臭狐狸也得想我。我想你几次,你就要想我几次。这样才公平。
这是哪门子的公平啊。流川腹诽。
我为什么非得想念一个白痴不可?
想归是这么想,他还是任樱木抱着,没有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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