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活着么?”黑暗中传来模糊的人声。
记忆就从此刻开始了。他微微睁开眼睛,朦胧间一抹白色从视野中滑过,轻敏地仿佛一只白萤。
“还活着啊。”那声音清晰起来,“不愧是‘祭牲’,真是叫人羡慕的生命力。”
祭牲……?谁……
有什么东西覆上他的额头。眼前忽然一暗,颈侧传来细微的痒意,转瞬即逝。一股热流忽然从他心口迸发,血液仿佛化冻,沿着经络涌向四肢。他终于感觉到身体的其它部分。还有那颗心脏,在一片静寂的黑暗中他听见它在鼓动。砰砰。砰砰。
他感到自己活过来。
眼前骤然一清。他睁大眼睛,入目仍是黑暗,但黑暗中那些影影幢幢的轮廓已经悉数可辨。他入神地打量它们,从脑海中提取出它们对应的概念。穹顶,石壁,镣铐,锁链,刀剑与弯钩,桌椅,灯烛,和……
他猛地将视线回拨:一个人。
一个通身罩在黑袍中的人。黑色的兜帽低垂遮住面孔,黑色的长发垂落融进黑色的布料中。这个人站在他身侧,连呼吸都轻近于无,好似一道影子,一尊黑色的雕塑。正因如此,他险些就将其略过。
你是谁?他问,却没有词句出口,只有无意义的气音响起,像一阵古怪的兽吼。他一愣,抬手摸上喉咙,然后才意识到,口腔中微妙的空洞不是因为麻木。
没有……舌头?
发凉的触感忽然贴上他的下颌。他在捏挤中被迫张开嘴,被用力往上抬起头。于是猝不及防间他与兜帽下的眼睛对视了,那是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中隐约有流光浮动。但眼睛的主人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目光——仅仅几息之后,这个人松开手。那只手是莹白色,垂落后隐入黑色的宽袖,像白萤没入草丛。
“已经是‘空腔’了么……可惜。”他又听见那个声音了,正出自眼前这个人口中。但不待他想清楚,黑袍人已经转身,走向石室外无边际的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