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哨兵和向导来说，越是拥有强悍的精神域，越容易吸引到更弱者，单方面成为所谓的“命中注定”，而强大的哨兵或向导，只有相匹配，或者更强的精神域才能满足他们，其中还有个人性格、精神域相容性等等因素影响，因此，金字塔顶层的，往往都是独狼。

而若是真遇到了那个万万里挑一，双向吸引，达到完美匹配，那这二人大都会成为一对恋人，而这样的命运是极少的。

左恩没想到自己会遇上。他宁可没有遇上。

旧小区的公寓也很老，左恩爬到五楼，将钥匙插入锁孔，高大的哨兵沉默地站在他背后，楼道狭窄，从对方身上隐隐传来的热度都让左恩脑袋发晕。

他拉开家门，进门时没注意被门槛绊了一下，踉跄两步，赖原即刻上前拉住他的手腕。

肌肤相触，身体控制不住地一颤，左恩迅速推开他，将被触碰到的手背到身后，他的精神域等级很高，这二十六年，遇到的能与他势均力敌的哨兵屈指可数，而让他产生过“命中注定”的感觉的哨兵，就只有眼前这一个。

他的亲外甥。

左恩将新的拖鞋拆封，放在赖原脚边。

“先穿这个吧，让你等了一个晚上，真是不好意思，还没吃过饭吧？等我换件衣服，请你吃大餐。”

“舅舅，你身上有哨兵的气息。”

“我是精神治疗师嘛，哈哈……”左恩脱了外套，拎过赖原的行李，打着哈哈往房间里走，背后，赖原追问。

“你恋爱了吗？舅舅。”

左恩的动作一顿，回头对上哨兵认真的眼神，挑眉道：

“小孩子别瞎问！”

他换了一件深色高领毛衣，再出来时，赖原依旧站在玄关阴暗处，神情晦涩，他站得很直，整个人都像一棵挺拔的大树，左恩封闭自己的精神域后，走向赖原，拍拍他的肩。

“走了，出去吃饭。”

赖原出生的那年，左恩才八岁，原本借住在赖梦希家里的他，因此被送回了“父亲”家里，很是恨了赖原一段时间，不过等初中上了寄宿学校后，这种恨也逐渐消失了，甚至随着赖原长大，对这个小外甥产生了亲情。

直到赖原的精神体成熟之前，都很和谐。

“去吃羊肉火锅怎么样？楼下就有一家，味道很不错。”

“可以。”

左恩带他穿了两条小巷，走进一家老式羊肉馆，在近门边的矮桌旁坐下，赖原的个头大，长腿无处安放，像是蹲在对面似的，有些局促了，他看着左恩低头勾画菜单。

“等会儿去超市，”左恩边划边嘱咐，“你想想有什么要买的，日常用品，今天都买齐了，明天我要去医院值班，可能没空管你。”

赖原垂眸倒了两杯茶，说了个“好”。

剩下的半天，左恩都在给赖原忙东忙西，从铺床到联系学校老师，事无巨细，忙得晕头转向，忙得没空与赖原独处。

第二天，左恩值班，这还是他头一次期盼值班。

赖原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作为一名哨兵精神治疗医师，左恩在工作上投入了很多，在两年前获得医师资格后，可以说是哨兵精神科劳模，作为科室里最年轻的医师，值着最多的班，接着最多的客，哦不，是病人，还拿着最低的工资，毫无疑问是牛马中的牛马。

左恩非常重视这份工作，因为他的房贷还远没有还完，那小破二手车也还差几万块钱，除此以外，还有日常生活开销，各种衣物用具，毕竟左恩是个比较重视生活品质的人。

因为他优越的外表，不知怎么似乎在哨兵中小有名气，来挂他号的人很多，时不时还能赚个外快。

他的目标是等回头客多了，自己开一家私人诊所，这样能赚更多，买个更好的房子享受人生。

大概还会养只狗。

周末值班清闲一点，左恩坐在沙发椅上看新闻，直到上午十点，诊室的门才被一个年轻人推开。

个子很高，利落的寸头，看上去很健壮，年龄应该跟赖原差不多，左恩对他露出温和的笑容。

“你好。”

“你好，我……”

面对左恩，这位年轻人十分腼腆，眼神乱飘，不敢看他的脸。

“艾峰是吧？你好，我是左恩，先坐吧，不用这么紧张。”

左恩笑着给他倒水，示意他坐在检测椅上，上面缠绕着电线、头盔，仿佛刑具，但在这个美丽的金发向导的指引下，艾峰还是乖乖坐下了，左恩一边整理检测仪，一边随口问。

“看你应该还是学生吧？”

“嗯，一区哨兵学院的二年级生。”

“呵，很优秀啊，你们不应该去军区医院精神科吗？”

“嗯，我之前出任务，精神污染有点麻烦，那边的精神科主任给我介绍了您。”

缠线的手一顿，左恩问：“是谁？”

“米伦医生，她说她是您的……”

“老师，”左恩接上话，垂眸将电线与头盔戴在艾峰脑袋上，“我要开启检查了，艾峰，放出精神域和精神体。”

“好。”

精神域如蛛网爬满整个房间，哨兵的精神体显露，那是一只桀骜的黑狼，它跳到左恩脚边，左恩愣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被反蹭了手掌心。

挺乖的。

检查开始。

模拟向导的精神触手，机器仔细探查了哨兵的精神域，将问题忠实地反应在电脑中，左恩看了一会儿，表情越来越严肃，半小时后，检查结束，艾峰摘下头盔，大块头惴惴不安地望着左恩。

“负向偏差值39％，精神蜱虫入侵精神域。”

“是……”

左恩皱眉：“你们被派去外界了？”

“这是机密，我不能说，对不起啊，医生。”

“好吧，”左恩耸耸肩，示意他坐在沙发上，“你的情况的确比较麻烦，你现在很危险了，负向偏差超过50％就会发生精神域坍塌，你有监护人吗？”

“有的，不过他手里的哨兵不止我一个。”

左恩不解：“你一个高级哨兵……”

“现在的自由向导紧缺，尤其是高等级的，大部分都会很快变成私人向导……”

“我明白了，”左恩点头，沉吟道：“你的情况需要经过多次治疗才能回归安全线，军区医院更多是擅长修正正向偏差的医师，所以才会叫你来找我……”

“左恩医生，其实大部分医师都更擅长治疗正向偏差。”艾峰纠正道。

“这倒是，”左恩坐在他身边，拉住他的手，“阻止气球爆炸更容易，而阻止向内坍塌就比较难了。”

向导温热干燥的手，加上温言慢语，让艾峰心跳加速，即使知道这样的“亲密接触”只是治疗需要，仍然忍不住浮想联翩。

“精神治疗需要一定的肌肤接触作为媒介，你应该知道吧？”

艾峰点点头，咽了咽口水，满脸通红，于是左恩与他十指相扣，交缠着，精神触手随之爬上对方的精神网络，顺着网路追击污染物，不多时，躲在网格之后的，众多黑色蜱虫爬出来，密密麻麻浮出网格。

它们一直躲在网格背面，暗中吸食哨兵的精神力，同时释放出坍塌毒素，如今终于现身，哨兵的精神域瞬间发起反击，一举歼灭众多蜱虫。

当治疗结束，一个上午都过去了，两人掌心皆是粘腻的汗水，左恩松开手，面色苍白，坍塌毒素对向导的影响更严重，倒不如说它就是为了对付向导而产生的，即便是左恩这样的第一梯度的向导也感觉很恶心。

他走到洗手台前，仔细洗手。

“暂时先这样，你修复一下精神域，下周……下周五上午再过来，如何？”

“好的，多谢医生。”

下午没有再遇到麻烦的情况，左恩早早下班，想起家里还有个考生，沿路买了菜，回到家，见小房子里干净敞亮，顿时明白赖原搞过卫生了。

左恩家是个小两室一厅，他来到赖原房门口，房门没关，那小子似乎在书桌前学习，听见动静起身，正好跟左恩打了个照面，左恩朝他挥挥手。

“你继续学，我等会儿叫你吃饭。”

赖原却跟他来到厨房，在左恩赶人前说：“我帮你打下手，正好休息一下。”

这下左恩也不好再说什么，指挥他去洗菜，自己处理肉类。

“明天你就去参加考前集训了吧？”左恩一边切肉一边问。

“嗯。”

“是住宿制还是……”

“住宿，每周六休息一天。”

两人沉默地将食材都处理好，赖原把菜篮放在左恩手边，又一次闻到了陌生哨兵的气息，他盯着男人雪白的后颈，按耐住伸手的欲望。

“舅舅，我休息可以回来住吗？”

左恩点火热锅，笑道：“可以啊，当然可以。”

周一一大清早，赖原便去了集训学校，左恩请了半天假送他到宿舍，顺道请了他三个舍友吃午饭。

等回到宿舍，几个哨兵纷纷问赖原这个金发大美人是何来头。

“他是个向导吧？也太漂亮了，他看我一眼，简直想把命都给他！”

“是啊是啊！他是单身吗？”

“我想做美人的狗……”

赖原抬眼，视线扫视一圈，带着隐隐的压迫力，让其他几位哨兵回到现实。

大美人是送赖原上学的，很可能是赖原的向导，他们这样是很冒犯的行为，算得上挑衅了。

一号床的廖志宇先反应过来：“抱歉抱歉，实在是头一次见，激动过头了，不好意思。”

赖原收回目光，将一串佛珠放进衣柜里，淡淡道：“他已经遇到了他的命中注定。”

几个舍友面面相觑，这是在回答他们的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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