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樱木喊流川去运动场练球。流川嘴上说着白痴,身体却自觉地换起衣服。
洋平要不要一起来?
樱木扒在门框上望他。
我要看书。
洋平扬扬手里的习题本,长时间的学习让他眼睛干涩。洋平低头用指节揉了揉眼眶,心想他也许该去配副眼镜。
难得出太阳,一起出去晒晒嘛。
樱木软泡硬磨,就差上手来扯洋平的胳膊。
洋平见状,连忙推开桌上的书本,然而为时已晚,樱木高大的身躯从上方笼罩下来,手臂撑在洋平身侧,好像下一秒就能把洋平连人带书地掳走。
矮桌撑不住重量,猛地晃动了一下,笔和本子掉得满地都是。
樱木很擅长把场面弄得一团糟,洋平叹口气,认命地跪在地上收拾。
樱木蹲在他身边,像只待命的大型犬,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洋平忙东忙西,好像洋平正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大事,而他就在边上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支援。
这都是因为谁啊……
洋平捡起最后一支笔放到桌上,始作俑者还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收拾完了吗,洋平?
洋平点头。
樱木二话不说,拉起他的手腕,兴高采烈地往门口走。
好耶,我们出发!
慢死了!
流川在门口等得不耐烦,脸上结了一层霜色,冷冰冰的。不过他的怒气只指向樱木,洋平得以幸免于难。
樱木被流川的冷言冷语气得跳脚,发誓要在球场上教流川重新做人。说到篮球,流川自然毫不相让,两人气势对垒,针锋相对,差点在马路上就大打出手。
洋平怀着小小的恶意,幸灾乐祸地看他们相互嘲讽。
虽然不会说出来,但他对他们两个确实有不少的意见。流川迟钝而不通人情,樱木愚笨且冲动易怒,这两个感情白痴相处得自然和谐,反而让洋平这位心智成熟情绪稳定的感情导师瞻前顾后,犹豫未决。
多骂点,骂得再激烈点。打起来打起来!两个人都给我流着鼻血爬回去。
洋平看热闹不嫌事大。
但转念一想,他们要是打的鼻青脸肿,还不是自己收拾残局。光是给樱木上药就够他受的,等会儿还要加上一个流川。这两位白痴一觉睡到天亮,就把昨天的事统统忘记,剩下洋平还在纠结,兀自品读陈杂的心绪。
这未免太饶过他们了。
于是洋平闭紧嘴唇,一言不发,在他们聒噪的争执中淡漠微笑。
他跟在他们身后,不疾不徐,听清每一句幼稚的斗嘴,读懂语言表象下的暗号。
流川说,你肯定偷懒了吧。
其实是关心樱木的训练进展。
樱木说,你这么讨人厌,肯定被揍得很惨。
其实在询问流川在青年队过得如何。
流川说,你离我十万八千里。
意思是我又学到了不少新的技巧。
樱木说,我才不会输给你,臭狐狸。
意思是我不会放弃和你的竞争。
他说完这句话后,流川有不明显的微小笑意。确认了樱木不会打退堂鼓后,流川轻舒一口气,像是终于放下了悬荡的心。
洋平的心也沉了下去。
不觉得疼痛,但也没有安心的感觉。
只是因为重量,单纯地下沉。
像沉重的锚,抛进水里是为了触地。
锚爪刺入海底土质,拖行着,没有血痕,没有泪渍,只有几行沉默的印。数百米深的水下,暗不透光,于是那印迹仿佛不存在一般,被回流的海水荡平。
樱木不再需要他来解释语言的意思了。
他和流川共同创造出了一套属于他们的语言体系。
洋平听得懂,却不能说。
他是独自羁旅的异乡人,虽然学会了一地的语言,仍旧无法像当地人那样熟稔地交流。
不懂得当地的俗话俚语,不懂得约定俗成的指代词,不懂得他们的习惯风俗。
他是篮球场上的异乡人,可以为他们鼓掌欢呼,却无法随他们起舞。
洋平?
走在前面的樱木忽然停住脚步。
他半转过身,把洋平拉到习惯的左手边,跟洋平抱怨道。
走着走着就不见了,还以为你丢了。
流川两手插兜,闲闲吐槽:他又不是你。
洋平耸肩:你们步子太大,我想跟上只能跑步了。
那你不早说!
樱木拍了下洋平的后脑勺,惹得他一阵痛呼。
跟不上我就走慢点嘛,等你就是了。流川你也是,给我慢一点,步子别那么大,腿长了不起啊。
他说到腿,流川脸上霎时一热,颊边染上隐晦的绯红。他哼了一声,别过脸,走到洋平的另一边。
跟白痴走在一起,也会被传染白痴的。流川低声说道。
洋平瞅瞅流川,看出他不是真的生气,于是笑着调侃。
所以就传染给我?
流川听了,抿了抿嘴唇,漂亮的脸庞浮现出少许歉意。仿佛他真的让洋平承受了变成白痴的代价。
……不是故意的。
说着,他快步走开了。
樱木气急,没想到洋平会弃明投暗,加入流川的阵营。他揪住洋平的后颈,想给他头槌,但看到洋平眼下熬夜的青晕,还是没忍心下手,只好自个儿在那里跳脚。
喂喂洋平,你站在哪一边啊。跑去跟流川一唱一和的,我才是你的大亲友好不好!
洋平挑眉:我跟流川都睡过一个被窝了,结成统一战线不是很正常吗?
说起来……
洋平摸着下巴,一脸深思,忽而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案情的盲点。
……都是拜你所赐啊。
樱木抱头,大喊道:收养野生狐狸有什么错!我还特意做饭给他吃诶!
我还让他别吵醒你诶!
结果你们就这样对我!
他气得脖子都红了,脸上红扑扑的,在冬天里腾腾冒着热气,忿忿不平里带点委屈。洋平憋笑到肚子痛,终于破功。他撑着电线杆大笑,一直笑到耗尽肺里的氧气,这才不得不停下来做深呼吸。
现在他有点明白,为什么流川喜欢叫樱木白痴了。
那种小炮仗一样的反应真是太可爱了。
打完球回去的路上,樱木一直走在中间。每当洋平想跟流川说话,或是流川朝边上看过来,他就一挺身板挡在中间,杜绝两方的交流。
重复几次后,流川耐心耗尽。他停下脚步,眯着眼睛拷问樱木。
……干嘛啊,白痴?
樱木张手挡在他面前。
感觉你快把洋平传染了。
樱木的神情颇为悲愤。
才不要多一个人喊我白痴。
流川翻了个白眼,十分之无语。
白痴,你有没有想过那就是事实啊。
樱木急速摇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眼看两人又剑拔弩张起来,篮球场上激烈对抗的余烬即将复燃。
洋平及时伸手,叫停了这场箭在弦上的争吵。
嗨嗨~
打了四个小时球,你们都不累的吗?
洋平揉揉眼睛,怕效果不够,又加上打哈欠的动作。
我现在只想回家窝被子里看电视了……今天的放送好像是搞笑节目来着……
洋平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瞄着樱木的神色。他记得今天是樱木喜欢的整蛊搞笑节目,每周要要录下来看的。
对哦,今天有电视看。
那还等什么?赶快回家啊。谁害我错过电视,谁就吃我头槌。
樱木丢下两人,拔腿往家里跑。
那个人……果然是白痴吧。
流川看向洋平。
嘛……习惯就好。
洋平回以无奈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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