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您为何……”江挽玉欲言又止,容归心知她为罗慎不平,又坦然做了这个可耻小人,道,“待我得空,必然亲自去找谨言赔礼道歉,江小姐,你先回去吧,莫要引起罗慎怀疑。”
江挽玉张张口,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只能认命道,“是小女无状,王爷莫怪。”
眼见江挽玉回到客房,容归再次拿起了桌上的帷帽,走至楼下时,正好撞上赶来送吃食的胡及,未等对方开口,他便道,“我有些事要处理,稍后便回来。”
“公子要去哪儿……”胡及话未说完,容归便已经走了出去。他悻悻道,“这些个客人怎么都魔怔了似的……”
东街多是些倒卖杂货的摊贩,容归对此处并不相熟,只能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游荡。行人摩肩接踵,空气中也混杂着各种气味儿,容归侧身避过一辆推车,微微皱了皱眉。
他向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只因这地方嘈杂,且易生烦事。果不其然,他正如此想着,便有人自身后拉了他一把,倏然警觉,容归一把抓住了那只手!只听见一声女子的娇呼,随之而来地便是一声怒骂,“好你个没心肝的东西!是要当街打我不成?”
容归身上僵住,而后仿若烫着一般缩回了手,一句“得罪”还没说出口,那女子便颇为泼辣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果真是被那楼里的小贱人迷了心窍,怎么?以为戴着块破布就不会被人认出来了?你也知道丢人!那怎么就不怕楼里的贱东西吸了你的精气!”
旁边突然响起一阵哄笑声,多是些起哄的男人,有人不怕事地嘲笑了句,“你是哪家小娘子?你丈夫没眼光哩!楼里的姑娘我见过,生得没你好!”
那女子不甘示弱地回道,“关你屁事!”
容归:“……”
“还不快和我回家!丢人现眼的东西!”那女子说完,就想上来拧他的耳朵,容归狼狈地朝后一躲,反倒教她拽住了帷帽,帷帽滑落,容归心一紧,刚想脱身,眼前却被严严实实地遮住了。一只手自身后伸来,用扇子挡了他的整张脸,正好遮个严实。一人正站在他身后,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肩膀,用极熟悉的声音冷冷道,“本宫不过出来片刻,你就多了个泼辣的夫人,速度倒是快的很。”
“你是谁?快放开我相公!”女子手里拿着容归的帷帽,眼看人越来越多,真是有些急了,又对容归道,“张令杰!你是非要我死才甘心吗?”
容归可谓是腹背受敌,可他也确实不敢承担在众人面前露脸的风险,便只好就着这暧昧姿势对那女子道,“这位夫人想必是误会了,在下并非您的夫君,只是恰好路过此地,若唐突了您,还请您见谅。”
“你……”女子听见这声音,瞬间瞠目结舌,“你你你……你不是我夫君!”
“在下确实不是……”
“娘子!”人群中跌跌撞撞跑过来一男子,过来就抓住了女子的手腕,一口气分做三口喘,跑得活像断了气,女子见了他,这才激动道,“夫君!你怎么在这儿啊?我还以为……”
“你个没记性的,才与你说过我与人去谈生意,你便忘了干净!”
“我这不是怕你又被小妖精迷了眼,是有人见着你进了百花楼,我才过来的。”
“一派胡言!”那男子正气凛然道,“我分明是与人洽谈生意,怎么会进这等……污秽之地呢!你看看你,平白扰了这位公子清净,还不快回去!”
“等等。”男子本已经要拉着女子走了,姬怀临又突兀道,“将帽子还回来。”
“好好好,这就还。”男子将帽子从女子手中抢过来,捧着笑脸奉了上来,女子还觉得有些不满,嘟囔了句,“不就是顶破帽子?难得当宝贝来争。”
“自然算不得是宝贝,不过是在下容貌丑陋,怕惊吓路人罢了。”容归将帷帽戴了回去,示意姬怀临将扇子撤下,姬怀临嗤了一声,扇子收回去,却将手揽在了他的腰上。
这举动当真是亲密至极,容归神色微妙,又怕引起旁人注意,只好不言。
“好了娘子,我们回去吧!还嫌不够丢人哪!”男子已是如坐针毡,忙拽着人就走了,容归松了口气,眼见旁人没了趣味,四散开来,才带着愠怒意味道,“放手。”
姬怀临非但不听,反而变本加厉,将人往自己怀里揽了一把,“神使大人,你是什么神仙,伤才养了两日就敢出门,九州多大的脸面,要劳您带伤来救?”他这阴阳怪气的调子,容归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只当是耳旁风,却依旧缓和了语气,“放手,殿下。”
“我不放又怎样?”
“……是我不对。”容归抿了抿唇,先服了个软,“纵然是为了藩邦,我也不该算计殿下,殿下若仍介怀,尽可在我身上讨回来……”
话还未尽,腰上的手臂就骤然收紧,一路拽着容归进了一条隐蔽的巷子。这巷子逼仄,又因前几日阴雨连绵,微微带着潮意,容归的后背抵在墙上,缓缓染上了湿凉,姬怀临那只空闲的手抵在他的耳侧,另一只依旧附在腰上,轻轻朝上提了提。姬怀临眼中犹如风暴酝酿,甚至还带着点委屈,“你心中千般机巧,永远不会承认错在自己!权宜之计……又是权宜之计!死一次也好,两次也罢,看着天下人被你玩弄股掌之间,你心里是不是很得意?可就是有人这样不知好歹,非要缠着你恶心你,一次次地给你找麻烦,你心里烦透了却撵不走,想杀了又存着顾忌,所以张口从来都是权宜之计!明知道我不会下手,明知道我不会对你不利,却依旧猜疑我忌惮我!”
“殿下……”
“闭嘴!”姬怀临眼角有些余红,“本宫最烦你那套说辞!”
“我……”容归神色有些不对劲,浅淡的瞳孔透露着一丝烦躁,连语气都端不住了,“脸上怎么回事?”
姬怀临方才还沉郁的神色瞬间消散了,赌气似的偏过头去,“不用你管!”
容归眉眼一厉,直直地看着那道有些触目惊心的血痕,从眼下至下颌,连痂都还没来得及结好,放在太子殿下那张古雕刻画的脸上,简直是可怖了。
为什么胡及和江挽玉都没和他提及?
容归忍下心中莫名的烦躁,问道,“罗慎伤的?”
听见这个名字,姬怀临脸也冷了下去,冷哼道,“不然呢?”当日那不自量力的东西自己找上门来,他开始并未当做一回事,谁知一时不察,就留了这么一道伤,若非旁人阻拦,他就该直接废了他。
姬怀临心中所想,容归不曾得知。他语气生硬道,“不曾上药?”
姬怀临总算品出一点别的意味了,他凑近了些,双眼中闪烁着藏不住的兴奋,小心翼翼道,“你是……关心本宫?”
容归合该是有那么一点在意这道伤吧?
也会心疼他,关心他,愿意在他那虚无缥缈的筹谋中停驻片刻,回头望一眼吧……
“罗慎是为了我,”容归淡着眉眼,只保持着这个姿势和姬怀临对视,“我自然责无旁贷。”
那一瞬间,侥幸被冷水浇了彻底,一种名为妒忌的情绪压碎了姬怀临的理智,他残缺的美貌染上了极为沉重的阴郁色彩,亲昵地用手指蹭了蹭容归的鬓角,容归下意识瑟缩了一下,那人却直接掰过他的下巴,一字一句道,“本宫知道你在做什么,无非是激怒我,让我打消这个念头。别拿本宫当两年前的废物,我有一千种让你无可奈何的方法折磨他。你不在乎他们的命,我也不必替你慈悲。”
“……”容归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不怒也不冷,非要说带上点什么,是无奈,两人这样对视了许久,突然毫无征兆地贴上了对方的唇。容归一边肩膀还受着伤,没法动弹,只伸出一只手想抓住对方的肩膀,却被对方钳制在墙上,半顺从地摆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
帷帽早已不知道何时掉落在了地上,二人青丝纠缠,动作暧昧地躲藏在狭小的巷子里,全然不顾几步之遥的市井喧嚣,忘情地投入于情欲之中。
待一吻结束,姬怀临睁开眼,看见的便是一双微微润湿的眼睛,眼尾还犹带霞色。原本隽秀儒雅的长相瞬间变了味道,淡色的薄唇更是红得不像话,姬怀临像是鬼迷了心窍,柔柔地唤了一声,“应澜。”
容归却突然惊醒了似的,想要挣开姬怀临的手,可后者并不买账,依旧使力将他按在墙上,委屈道,“干什么?方才是你亲上来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勾栏里的人还知道付账,你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这么一说,他倒像个负心汉了?容归只得道,“我伤口还没换药。”姬怀临消停了下来,只得不情不愿道,“那你得答应,必须补偿我。”
“殿下,”容归莫名地笑了笑,“上一次你趁我受伤时做了什么,还要我告诉你么?”
姬怀临眼皮一挑,“把你亲晕了,本宫记得。”
“……”容归露出了一个无比和善的笑容,“车弥花,算不上什么珍贵药物,但这种亦正亦邪的东西往往产自藩邦,准确的说,是苗阿族的瘴林内特有,殿下从何处得来的?”
“王爷是不是忘了,圣启连霜乌都弄得到手,一点车弥花又算得了什么?不如我告诉你,这条街有一家药铺,就卖着不少藩邦的奇花异草。不仅如此,本宫暗地里打听过了,自你“离世”后,江南黑市猖獗,已经出现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想和我去看看吗?”
“你含在口中渡给我的,不是单纯的车弥花,还要我说得再明白一些吗?”回想起那日短暂的暧昧,容归确实是觉得困顿,所以那大夫闻见的车弥花,并不是让他昏睡的原因,那极有可能是一种带有车弥花部分功效的药,是真正能安神的东西。那姬怀临在房中放车弥花的原因,就变得十分耐人寻味了。
他是要做给谁看?显而易见不是这帮酒楼里素不相识的人,但要让他们知道,并准确无误地传递到一个人的耳朵里,这个人清楚车弥花的渊源,就自然而然怀疑他……
“那你又能否告诉我,你是为谁所伤?来这里又是为了干什么?”姬怀临将散漫收敛了干净,放开了容归,“的确,本宫一开始并未料到你也在这儿,甚至以为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见到你,可当我得到你的消息后,我便明白了你要干什么。你说,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你知道我要杀江奉贤。”容归眯了眯眼。
“有人要动你的位置,在暗地里散布祭神流言,殊不知正合了你的意,让你名正言顺地脱身。看似是你被逼无奈,实则是将计就计,还除掉了一根墙头草,挫了藩邦的野心,又给了西临一个交代。这计划里唯一一个缺漏……就是那只幕后推手,那个消失许久,四处仰人鼻息的,江奉贤。”姬怀临外貌上没有变化,甚至衣服品味也依旧喜好华丽,可容归却生出一种直觉,一定有某种特别的原因,让这位骄矜自傲的太子殿下重新长了回皮肉,从不屑与俗人为伍的傲慢走了下来,变得狡猾阴郁,笑里藏刀。
“很久之前,我曾听人说起过,这位声名赫赫的江丞相竟还没死,只是那时我也无暇管他,后来知道你还活着,我就在想,为什么当初你不趁势解决了他?若我我记得不错,你那位好皇弟,当初可是将查处江家的重任交给你的,京都所有人都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江奉贤合该逃不掉的,”姬怀临轻声道,“除非你是故意的。你出于某种不能言说的缘故,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走他,也令自己陷入几重假死局中,好比是火种的传递,每次迁移,总要有一棵旧火种去做新火的引子,烧得连绵不尽,滔滔不绝……我说的对吗?于先生。你这次又是什么身份,又要做什么,江奉贤死了,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一步棋走完之后,你就没有继续往下走的打算了?”
容归不得不承认姬怀临的直觉实在敏锐,仅从蛛丝马迹中就能猜到这些,可他不能承认,也不敢承认。这个人太聪明了,但凡是露出一点马脚,后果他都承担不起。
容归闷哼一声,头一歪,倒在了姬怀临肩上,道,“不知道。”
“伤口发作了?”姬怀临面上闪过一抹慌乱,旋即恶狠狠地将他揽了过来,“叫你乱跑!”
还不是为了找你,容归心道,面上继续一派虚弱,不忘提醒道,“遮掩些,别从街上走。”
“知道了!”姬怀临将他打横抱起,飞身上了房檐,街上行人匆匆,若有人无意抬头,便能瞧见这样短暂一幕。
一位身长玉立的男子,怀抱另一男子,行走于天地之间,遥遥看着,宛若一对神仙眷侣。
……
玄机族内,几大部落的族长忧心忡忡地站在大堂内,其中一位年长者拦住一位忙着煎药的仆从问道,“沐族长醒了吗?”
那仆从往外看了看,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族长伤重,族里几位医师说……就算是醒了,身体也不似从前那般康健了。”
“那就是还没醒?”一人膀大腰圆,说起话来中期十足,径直坐在了椅子上,这些天的事可谓是让人焦头烂额,他不耐烦道,“现在怎么办?难不成就坐在这儿干等吗?神使走了,我们就一定得跟随他沐隋清?他算什么东西!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之前借着神使没少刁难我们,你们居然还想替他效命?”
说完,他看向其余几位族长,那几位也是面带犹豫之色,被拦下的仆人骤然听见这么一番话,吓得脸色发白,赶忙手脚并用地跑了出去,临了,还被那放话的族长啐了一口,窝囊至极。
“目隐族长,神使已回归天坛,可毕竟对沐族长宠爱有加,以沐族长为首,也算是神使留给我们的旨意啊。”那年长者叹了口气,佝偻着背望向天边,“藩邦本就不敌西临,此番交锋,已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我们需要一位领头人,亦或是,一位藩王。”
“塔克!神使都没有自称藩王,你怎么敢!沐隋清他配吗?!半路出家的蛮小子,当年不过是丘灯身边的一个低贱男宠,他怎么配!”目隐族长吼道,他双目猩红,显然是觉得塔克族长的提议侮辱了他。
“目隐族长所言极是,”一旁一人穿的花花绿绿,艳俗至极,偏偏又生得尖嘴猴腮,丘灯尚且有几分颜色,一身红衣也衬得艳丽,而眼前这人,着实是有些伤眼了。他是苗阿族的代族长,丘灯那一脉死的干净,他们这些旁支也有了上位机会,争先恐后地要坐上来,谁知道最后上来的竟是这样一位,他讨好地看了一眼几位族长,继续用尖嗓子道,“这沐族长,原先确实是我们……那位先族长的男宠,两人日日恩爱,先族长也喜欢他喜欢得紧,谁知道这竟是个养不熟的,转头得了神使青睐,就平步青云啦……据说,他还是西临那边的人,族长捡到他时,他身上衣饰皆是西临式样,瞧着虽破旧,用料却极好,您说这……”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阉人,一身的骚味儿,闻见了让人恶心!”谁知目隐族长却并不买账,他冷笑道,“你说丘灯?还以为苗阿族的人都死透了呢。敢行刺神使,你们全族都该死!”他说完,就要准备抽刀,那代族长吓得两腿发抖,直直地往后退,却不想被塔克族长拦了下来,这位年长者不怒自威,看着慌乱的代族长,“你说,沐隋清是西临人?”
“是……当时我去看过一眼,他恰好是倒在两国边界的,只是先族长不让说,我也就……”代族长也就是个不成器的东西,只是几句问话就被吓得不轻,瘫坐在地上。
塔克族长脸色变了几分,谁知目隐族长却冷哼道,
“沐隋清固然不可信,可你这么个东西说的话又能信几分?将证据拿来,否则就将你全族祭上。”
“这证据!证据早就让先族长毁了呀!”代族长欲哭无泪,不成器的野心吓得没了边,只想着活着逃出这虎狼窝。
就在这时,方才逃出去的那位仆从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面上急得发红,又带着藏不住的得意,叫道,“族长醒了!我们族长醒了!”
……
“将脸侧过去些,别乱动。”容归手中拿着干净的白布,另一只手锁住姬怀临后颈,小心翼翼地帮他清理伤口。姬怀临眼睛肆意地盯着他看,不时还去动一动对方垂下来的头发,放在指尖把玩,容归将他的动作收尽眼底,嘴角微微一勾,在他伤处按了按。
姬怀临当即就倒抽一口冷气,愤愤地道,“本宫就没见过手比你还笨的!”容归将那布过了一遍水,回头瞥了他一眼,“疼了?”
当初不知道收敛,现在倒知道疼了。
姬怀临知道说不过他,不知抽了哪门子风,泄愤似的扯了扯容归的头发,容归吃痛,眉头倏然皱起,恼怒道,“姬怀临!”
“怎么?心比天宽的煜王爷要找本宫算账不成,这怎么行,您可是碑刻上都留着慈爱宽厚的人。”姬怀临得意地冲他笑,容归深吸一口气,温声细语道,“怎么会呢。”
于是,太子殿下经历了人生中最折磨的一次上药。绕是他定力非常,也憋的眼泪打转,偏偏某人还用手将他的头一次次掰过来,让他动弹不得。
容应澜……小人,嘴上说得好听,心里最是记仇。
半个时辰后,姬怀临的脸被包了个严实,虚脱地靠在床头,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你居然……往水里撒盐……好狠毒的心。”
容归无奈道,“寻常大夫都知道,这样伤口才清理得干净,并非是在下有意为难。”也许是存着那么点,但怎么好在太子殿下面前承认呢?
他抑住嘴角的笑意,一脸正色地补充,“切不可碰水,吃食宜清淡为主,否则这疤痕难好。”
“本宫又不在乎什么皮相,也就你敢这般对我。”姬怀临满腹牢骚,又想在容归面前讨个乖,便道,“本宫饿了。”
容归应声,下意识道,“我让胡及送些吃食进来。”
“不,下去吃。”姬怀临不满。
“你我身份特殊,实在是不宜……”容归话未说完,看见了姬怀临包的严严实实的脸,顿时悦然改口,“算了,未尝不可。”
聚才楼客人稀少,尤其是到了傍晚,客人几乎都被对面招揽了干净,大堂冷清得很,二人大摇大摆地走了下去,期间胡及看见姬怀临包得比粽子还严实的脸,差点笑出声来,姬怀临黑着脸,差点又把这刚赔的新桌子给掀了。
聚才楼菜色可口,容归是吃得惯的,只是有些担心合不合某位太子殿下的口味,却不想对方半点都不挑剔,对这等“粗茶淡饭”来者不拒,大快朵颐。
容归骤然发现,太子殿下其实很好养活。两年前农舍住得怡然自得,而今更是随遇而安,除了脾气骄纵些,简直与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不搭边了。
“你老看着本宫作甚?”姬怀临犹疑地看了他一眼,说实话,能从这种严严实实的包扎下看清对方“犹疑”的眼神,也不失为一种能力了。容归刚想说无事,俯首便瞧见自己碗中一块排骨。
容归:“……?殿下,你又在作甚。”
姬怀临白布缠绕的脑袋似乎是有一点羞赫,但说出的话却是极其不耐的“让你吃你就吃!”
“……多谢殿下。”容归哭笑不得,却依然道,“只是您实在不必如此。”
“你不喜欢?”姬怀临道,“那本宫不夹了。”说完,他就开始沉默了。容归看着他的样子,心中莫名有些闷,后知后觉,他才知道为什么姬怀临会给他夹那道菜。
太子殿下费尽心思想来讨好他,然而,既不知道他的喜好,又无法问出口,只能看他哪道菜夹得最多,再不动声色地放进他碗里。
这般小心翼翼,哪里像太子。
容归放下筷子,直接和姬怀临对视,道,“口味算不上清淡,却最忌腥,腻的也不喜欢,若得了闲情逸致,也爱小酌几杯……殿下,喝过梨花醉么?”
姬怀临看着面前这张俊逸温润的面庞,目光灼灼,“未曾。”
“待你伤好了,可往虹浙走走,那儿产的梨花醉是江南最好的。”容归恍然回到了过去,嘴角都带着一抹轻松的笑意,“我那时双腿不便,整日在王府中泛泛度日,便养成了饮酒的习惯,酒能暖身,梨花醉回味甘甜,饮得多了,甚至能令人大梦三日,效力十分霸道。”
“西临也有一种奇酒,效用与你口中的梨花醉大相径庭,其名断梦。”姬怀临看着门外的灯火,眼中像是融进了一尾流火,不闹,反显得沉静,“烈酒醉人,它却不然,且生性与某些毒相克,说是酒,倒更像是药。”
“闻所未闻。”容归摇了摇头,“想必是贵国奇珍,不轻易示以外人。”
姬怀临从腰间取出折扇,随意道,“算不得,那是我师父酿的,西临皇室都喝不起。你若感兴趣,改日随我回西临,我向他求一坛就是了。不过,断梦不可贪杯,否则……”
姬怀临话未说完,对街就传来了一阵喧哗,像是有人在怒骂,伴随着打砸的声音,其中最响亮的,是一声熟悉的女子哭诉声,
“黑心肝的!你们还我弟弟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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