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是罪臣之女,慎哥,你当真愿意么?”江挽玉反问他,神色忐忑,“若我父亲……令你为难了呢?”
“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你和他怎能混为一谈?日后我们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谁也不认得你,不认得我,不认得这些争权夺利的龌龊事,别人也只唤你做罗夫人,好不好?”罗慎满怀希冀地看着她,江挽玉噗呲一笑,娇嗔道,“慎哥你真坏,谁要做罗夫人了。”
“不做罗夫人做什么,李夫人王夫人?”罗慎凑近了她,非要逼问出实话,“你都做了罗夫人的嫁衣了,还在嘴硬。”
“好了慎哥,你快出去吧,”江挽玉使手推了推他,继而羞涩地小声道,“罗夫人的嫁衣还没着落呢。”
罗慎尝了甜头,一听江挽玉要撵他走,也不忘正事,他忙道,“等等,我还有话要与你说!”
“什么?”江挽玉有些疑惑。
“……我们去西临吧。”罗慎道,“你在圣启一日,我便担心一日,我在西临也有些朋友,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可我们不是说好……”她回头看了眼床上的绣活,也自知这话没什么意义,便转而道,“什么时候去?”
“越快越好。”罗慎心中没由来有些不安,下意识握紧了江挽玉的手,“时间拖得越久,我担心……”
“江家许是不会来找我的,一连两年,他们从未管过我,慎哥不必担心。”江挽玉柔柔一笑,安抚似的看着罗慎,全然没有一开始那副受惊的小动物般的模样。罗慎也强迫自己平复了下来,嗯了一声,江挽玉又道,“再留一日吧,明日晚上我便和你走,刚巧明日上街去买些针线布匹,好在路上将衣裳做好。”
“方才才与你说过,不用你如此操劳,来日到了西临,我那些朋友定会叫来家中妻眷,也能省你不少气力。”说完,他又摇了摇头笑道,“好了好了,都依你就是,我就在隔壁,有事唤我便好。”
江挽玉轻轻嗯了一声,目送罗慎开门出去,又将门轻轻带上,才如释重负地呆立在原地,半晌,才慌忙将窗合上,神情渐渐转为凄楚。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我。”
……
周身皆是虚无,混沌,容归看不见任何东西,也走不出去,他在一瞬间确定,自己身处梦境。
可人的梦境如此荒芜么?刚有了这个念头,他便觉得可笑,他这个人,该梦到些什么呢?
倏然间,混沌中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人影,背倚花树,手持长弓,举止轻慢又赏心悦目。
“……过来。”
他一愣,下意识想近前去看清那张脸,只是这念头一冒出来,那远处的人影就散去了。不只在下一刻,他猛然被什么力量推倒在地,被放大的感官嗅到一抹熟悉浓烈的冷梅香……一张脸侵占了他的视野,他眸中有着不可忽视的欲望,唇瓣死死抵着自己的唇,动作野蛮又生涩,一双手臂正紧紧地箍住自己的腰身,唯恐他逃脱似的。
再好看的人在原始的欲望面前也是可怕的。
容归脸色一黑,抬起一只撑住地面的双手,挥散了面前的虚影,唇上犹有疼意。
“蛮不讲理!”
他开始继续在黑暗中走,一阵热浪扑来,他眯了眯眼,看见了大火之中叛党绝望的脸。
是清理叛党那次,也是他威信得以真正树立的时候。那些从不放将神使放在眼里的部落族人终于在死亡面前妥协,他苦心犹带恶意的谋划终于见了成效。
他记得,火灭之后,有些未烧干净的皮肉粘连在一起,连尸骨都分不清谁是谁的,令人作呕的味道久久不能散去。
他看见季京酌不可置信的脸,他听见他说,“你才十五岁……你这么做,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我在这世上活这一次,就是对我最大的报应。”他犹带稚嫩的脸上暗含了深深的恶意,“是神要我这么做,是个愚善而不自知的蠢货要我这么做!沐族长,别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来,不是你点的火么?不是你为了消除异己,亲自把这些人送到我面前的么?”
容归站在少年容归的面前,将手放在了他的头顶,稍一使劲,那张残忍的脸便烟消云散了,他转而对犹带愤怒的季京酌道,“……不是你的错。”说完,那人影也散了,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他消失的最后一刻,容归看见了他脸上浅浅的笑意。
不知又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背影,容归马上想到,那是自己第一次违反规则被惩罚的时候。
那时的他当真厌恶极了这个世界,莫名出现的任务,强制要求的完成机制,无一不像是对他的羞辱。于是他开始尝试破坏它,并且成功了,世界重置,他依旧没有跳脱这个循环。
已死的人鲜活地出现在眼前,令他如坠冰窟,继而便是漫无边际的折磨,系统让他切身体会了一把腿断身残的痛苦,以及前世记忆中无可附加的噩梦。
“杀了我……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少年容归后背被汗水浸透,嘴唇干裂苍白,双腿洇出血迹,被簌簌飘落的大雪掩埋,他生出一种诡异的错觉,好似上天在庆贺他的死亡。
容归一脚踩进了厚厚的积雪里,底下是几尺厚的冰层,那匹马砸下来的时候,生生将冰面砸出一个窟窿,明明身处梦境,那寒冷却即刻顺着双足侵占脑海,激发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走了过去,头上,双肩皆堆了一层雪,唇色冻得和少年一样白。
当年那次落崖,他的腿的确摔断过……
没有人来救他,他在剧痛之中清醒地记着,那一夜是被活生生冻死。
“世界上真的有神么?”他呢喃了一句。继而那双眼逐渐空洞的少年容归也道,“世界上……真的有神么?”
“你信神吗?”他的睫毛上结了冰霜,声音有些发颤。
“我不信!”少年容归目光突然变得狠厉,“不过是一群自以为是,躲在阴沟里窥探的老鼠!”
“冷不冷?”容归对他道,手伸了过去,却透过了他的身体,他漠然道,“我不能救你。”
雪快没过了容归的小腿,掩盖了少年的口鼻,容归叹了一声,“这可是第三次了。”
浑身病痛,在上天的恶意中孤独死去。
他看着雪花穿过手掌,落在了少年容归生气渐消的脸上。他突然起了个荒诞的念头,如果这是他的梦……
他听见了风雪肆虐下遗漏的脚步声,踩着厚实的积雪而来,每一步都利落干脆。待他走近了,容归下意识朝一旁躲去,但那人却穿过了他的身体,停在了将将被雪掩埋的少年容归面前。
那人衣袖被风雪吹得猎猎作响,有些疑惑地回过头来,好像在找些什么。
容归惊讶道,“殿下?”
那人似乎听不见他说话,只疑惑地拂去少年容归脸上的雪,待到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时,他才色变道,“容归?!”
他快速将他抱了起来,将外袍脱下来裹在他的身上,拍了拍他的脸道,“醒醒!容归!”少年容归脸上挂着冰霜,显然已经冻昏过去了,姬怀临咬咬牙,背着他朝外走去。
他衣衫也不厚重,又将外袍脱给了少年容归,则更显单薄,容归愣愣地看着他们渐行渐远,忙跟了上去,明知道姬怀临听不见,他还是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姬怀临脸色也不好看,这崖底仿佛怎么都走不到头似的,粗粗算着过了一个时辰,仿佛还是在原地,他忙将少年容归放下来,抱着给他取暖,殊不知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没用的,殿下,这只是个梦罢了。”他知道姬怀临听不见,也不知自己在对着谁说,只是突然舍不得向前走了,怕这个人的梦一直停在冰天雪地里。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你又怎么会在这?容应澜,你躲我躲得欢快,现在被抓到了怎么不吱声?”姬怀临口中语气虽恶,却丝毫没有松开少年容归的意思,一头青丝覆白雪,容归忍不住在他头上扫了几下。
“你倒也不睬我啊。”容归看了眼被他紧紧抱在怀中昏迷不醒的少年自己,心念一动,旁边的雪纷纷除去,露出一匹马的尸身来。
早已死去多时了。
头砸碎了冰面,不知是摔死的还是冻死的。
姬怀临倏地看见一具马尸,说不惊诧是不可能的,他抱着少年容归凑近了些,看见这马的死状后,骤然看向了怀中少年的脸,这脸确与容归极为相似,却更显稚嫩,身量也没容归高挑,他先迷惑了一阵,才有了猜测,却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咬牙切齿道,“我就知道……本宫就知道,那些害了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那些人都处理干净了,用不着殿下出手。”
姬怀临将头靠在了背后的山石上,几乎已经没有知觉了,“你说你那样一个运筹帷幄的人,怎么也会有这样狼狈的时候?若我不来呢?若我……”他顿了顿,“来了呢?”
这次容归没有答话,他也不知道如果太子殿下来了,事情会有什么不同。
他不知自己走后,姬怀临守着那方空荡荡的祭坛,和周围满心满眼的算计,究竟是何想法。
可他不得不退,神使必须得死,才能挫了藩邦的野心,才能坏了有心之人的打算,才能及时将容归的名字干干净净地从藩邦摘出来……
情景变换,姬怀临和少年容归的身影逐渐淡去,在最后一刻,容归道,
“也许呢?”
这次不用他走,面前便出现了一个人,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身患寒疾的容归,柔柔地对他笑着。
“舍不得他?”
容归淡淡道,“我走了,他的梦是不是该结束了?”
“唔,大概吧。”“容归”不肯定地道。
“为什么把我拉进来,神的游戏都这么无聊?”
“容归”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些苦恼,只得委婉地道,“你可以不用对我们抱有太大的敌意,对于过于残酷的惩罚机制,我感到很抱歉。”
“你们都喜欢用宿主本相示人吗?真是恶趣味。”容归看着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容归”神情变得有些怪异,像是有些欲言又止,最后索性放弃了挣扎,“罢了,说不过你。”
容归致以礼貌一笑,转身朝虚空走去,“容归”急忙道,“等等!”
“……”
“这次找你来是总部的指令,”“容归”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我相信你会对此感兴趣的。”
……
容归缓缓睁开眼,入目一片清明,窗外已是日上三竿,他整理了衣衫,刚套上靴子,门外便传来一阵突兀的敲门声,而后便听店小二的声音传来,“公子,我瞧您半日未出来了,厨房做的早膳给您备了一份,您看……”
“有劳小哥,我马上出来。”
“好嘞,我这就吩咐人摆下去。”
容归简单地净了面,下楼后被人引至桌前坐下,略略扫了一眼桌上吃食,说不得多丰盛,算是清淡可口。柜台前已立了一位中年模样的掌柜,正对着账簿敲打算盘,容归对他点头致意,也受了那掌柜一礼。
就在这时,那眼熟的店小二跑到柜台前,嘟囔了几句什么,掌柜叱了他一句,他便悻悻地抓着布擦桌子。待到二人离得近了,那小二朝他看了好几眼,唉声叹气,似乎不吐不快,容归便顺势放下碗筷,温声道,“小哥缘何叹气?”
“公子,你是有所不知,”小二趁掌柜不注意,坐在了容归的对面,满面气愤之色,“隔壁那进宝楼近日生意好的不行,反观我们这边儿,生意冷冷清清的,掌柜的也不和东家谈谈……照这样下去,咱们可要喝西北风啦!”
“同是酒楼,怎么客源差了这么多?”
“听说是进宝楼出了什么新菜色,名字都奇怪得紧,好像是学着京里做的,”小二说到此处,急忙打个转儿道,“要我说,这些东西哪里比得上咱们这儿的拿手菜啊!咱们方大厨,祖上也是给皇亲国戚当过厨子的,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早晚吃出毛病来!嘿嘿,公子,您可不能和外边那些人一样瞧着新奇就去了,我上个月还听说柊州那边吃东西闹出了人命呢,哎您瞧我这嘴,我可不是咒您……”
“胡及!你又在和客人瞎说什么了!赶紧干活去。”掌柜怒喝一声,小二身体一僵,忙垂头丧气地跑去干活了。容归笑了笑,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对面酒楼的热闹景象,同样是小二,进宝楼内却忙得脚不沾地,也难怪胡及意难平。
用过早膳,容归便出了聚才楼,迎面差点撞上一个通体肥硕的汉子,说是肥头大耳也不为过,身上穿着锦缎,想来也是富贵人家出身,容归不愿招惹是非,隐于人群中了事。
“轿夫呢?本公子的轿子去哪儿啦!”那男子倒在了地上,面部潮红,瞧着有些神志不清,有人悄声道,“别是喝多了酒闹事的。”
“不,身上没酒气呢。”
很快有人赶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人抬走,这窃窃私语才停了下去。
……
这话容归没听见,他才刚出了这条街,找到个茶馆坐下,就被人截了个正着。罗慎将手中重剑横在他脖颈前,眼中杀意毕现,“你们把挽玉带去了哪里?”
来了。
他就知道,罗慎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
当系统主动给出江奉贤的线索的时候,一切就都不是偶然。
它在试图将所有关键人物聚齐。
“她是在何处消失的?”
罗慎将剑锋又递近了些,“何处?于兄,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江小姐想必比我更清楚,”容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她去见的人是谁。”
二人剑拔弩张,就在容归以为他要出手时,罗慎颓然地放下了剑,他道,“我不知她为何要这样。”
若她不愿与自己相守一生,自己也不会强求,可她为什么竟连知会他一声也不肯?
“罗少侠,莫要垂头丧气了,你若再等下去,江小姐要让何人去救?”容归往茶摊上放了一块碎银,戴上了自己的帷帽,笑道,“在下叨扰了您的生意,改日定当登门谢罪。”
躲在角落里的茶摊老板诚惶诚恐地摇摇头,用哭腔道,“别,我不要您的钱,我们这乡下百姓哪里见过这些刀啊剑啊的,你们二位要是有什么私人恩怨,能不能换个地方……”
“我这就让这位公子离开。”容归双手作揖,而后率先离开了茶摊,罗慎追了上去,急忙道,“你去哪儿?”
“江家老宅。”他帷帽下的面容不甚清晰,声音显得有些怅然,“你认路么?”
……
朽了快两年的宅子,莫说蛛网横行,杂草都从地里生出了几寸,那大门一半好好的立着,另一半斜斜地朝外探着头,风一吹,总发出嘎吱嘎吱的叫唤声,乍一听像是在笑似的。偶尔有人路过,从朽坏的门缝窥探了里边的情形,也不免后背发凉,想起两年前那桩惨案来。
吊死的人通通葬在了山头,值钱的物什通通变卖,有些房屋连避雨都成问题,可不愧为鬼宅么?
一位相貌狠戾的中年男子从后门走出,示意手下人将马车停下,冲马车内的人道,“小姐,老爷等候您多时了。”
“江叔叔,”江挽玉柔柔道,“我还以为您不记得玉儿了。”
听见江挽玉的话,江松露出了一个与相貌并不相符的笑容,“属下惶恐,一别两年,小姐倒是出落得越发好了。”
江挽玉收敛了笑容,“走吧。”
江松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侧身道,“请。”
一路走过荒废的院落,江挽玉走在几人中间,一反常态地看起了这些荒朽的屋舍,待到看见一颗枯死的梨树的时候,江挽玉突然道,“等等。”
“怎么了?”
江挽玉不答,只是走到了梨树旁,循着干枯的树皮往上,摸到了一行刻字,她恍然道,“慎哥……”
对不起。
她突然发了狠掐自己的手心,直至血液流出,滴落在了地上。
“来人,快给小姐上药!”江松面色有些难看,该死,江挽玉这身美人皮一分一毫都伤不得,若是血肉模糊地让主人见了……
好在伤的不重,血很快就止住了,江松心里松了口气,面上似笑非笑道,“小姐千金之躯,不该为了些不值当的人伤了身子。”
“在爹爹和江叔叔眼中,情之一字,到底是庸俗了。”江挽玉面无表情地撤回自己的手,“请江叔叔替玉儿领路。”
“这是自然。”江松意味深长道,“小姐也得懂事些,莫要见了些枯花死树就要叹一叹,哭一哭,属下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小姑娘过家家的游戏,还是收一收吧。”
“走,”江松冷声道,“把小姐给我看好了,出了什么事,我拿你们试问!”
江挽玉深深看了他一眼,素白的脸上难掩决绝,快步走上前去。
……
“大人,小姐到了。”
周围光线昏暗,两旁站立着遮住面容的侍从,油灯的火苗不停地晃动挣扎,照亮了那些漠然的眼睛。江奉贤将手中信件重新折了回去,送至烛台,火舌试探地舔舐纸页,而后贪婪地一口吞入。他抖了抖手中残屑,连带着袖口的花纹也动了动,“让她进来,江松就别跟来了,去入口守着,省得那些不长眼的杂碎闻着味儿找来。”
“是。”
江挽玉似乎还不能适应昏暗的环境,小心翼翼地摸着墙沿走了进来,她脸色有些白,却并没有显得多么害怕,甚至泠泠道了句,“父亲。”
“上次你我见面之事,那小子可知道?”江奉贤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张疲于奔波的脸。一个捧过藩邦人的臭脚,蜗居底下不能见光的逆贼前相,除却腔子里越烧越旺的野心,也就是这样一副可笑乃至可怜的衰相。江挽玉提不起对他的敬意,只是矜持地摇了摇头,“不曾。”
“他一个凡夫俗子,不在躲在穷乡僻壤里偷生,反倒对老夫的女儿念念不忘,简直是不识好歹。”江奉贤轻蔑道,“待我将你安排进皇宫,便亲手了结了他,省得他再出来坏事。”
江挽玉眼睫微颤,乖巧道,“女儿先前便与陛下有过婚约,倘若有人认得……”
“你那画像我早派人做了手脚,不碍事。”江奉贤似嘲似讽道,“我与容奕真是缘分不浅,终究是要坐稳了国丈之位,他容家欠我的,迟早要捧到我面前来。”
“听闻帝后感情甚笃,万一女儿……”
江奉贤古怪地笑了,他慈祥地看着自己的亲女儿,语气中尽是欣慰之意,“皇后这一国之母若真笼络得了人心,我又怎能将你安排入宫呢?你母亲唯一的功劳,便是生下了你,我的好女儿,没有男人会不喜欢你这副容貌,哪怕是贵为九五之尊的容奕,也是个耽于色相的寻常男子,只要你为他诞下皇嗣,这天下就是我们江家的,这世上什么得不到,什么做不到,那些人将我像丧家之犬一样驱逐,将你关入废院不管不顾,还有这满满一院的血亲骨肉……只要你当了太后,那些人……都会不得好死。”
……
一道人影翻过门墙,悄无声息地落地,紧接着一剑从背后结果了看守的侍从,在院子中搜寻了起来。
“莫要轻举妄动。”一只手搭在他肩上,语气轻柔,“这宅子废弃了两年,他们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待在这儿,除非是修了什么密道,我们分头去找。”
“好。”罗慎点了点头,转身往一个方向去了。容归叹了口气,明白这问题很是棘手,便捡了那尸体手中的短剑,贴着手臂藏入了袖中。
事实证明,他这人并不擅长动手,甚至连贴身武器都不备一件。
……
“父亲,您还记得母亲的样子么?”江挽玉突然问道,“你还记得她年岁几何,爱穿什么颜色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江奉贤浑浊的眼睛眯着,看着有些不悦,“是在责怪为父未能救你母亲吗?她不过是一介愚蠢妇人,连这么点苦难都经受不住,被逼得自寻短见,那是她福薄,怪不得谁!”
“愚蠢妇人?”江挽玉重复了一句,而后戚戚地笑了,“她不顾家族反对嫁给你做续弦,又毅然为你赴京打点,旁人嫌她举止粗俗,她就整日闭门不出不愿给你抹黑,怕你嫌她人老珠黄为你纳妾,你出事远遁,是江老夫人逼着她自尽泄愤,她不曾抱怨啊父亲,她从来不曾……”说到此处,她声音逐渐冷了下来,“父亲不记得她,可我记得,父亲永远将我们当做工具,为了财富,为了权势……哪怕我逃出了江府,逃出了京都,您依旧不愿意舍弃我这颗棋子,您心里既瞧不上女子,又得仰赖女子,不觉得可笑吗?”
江奉贤一直认定自己这女儿是个懦弱木讷的性子,而今骤然被这听话的东西刺了几句,心里毫无意外地烧起了一把火,当即一巴掌摔在了那张我见犹怜的美人面上,“不识好歹的东西!谁给你的胆子忤逆尊长!”
江挽玉被狼狈地倒在了地上,白皙的脸上清晰地映出一个五指印,眼神却又冷又亮,她失控喊道,“你到底算是什么尊长!为父不慈,为子不孝,为臣不忠,天下谁人不笑话你,谁不盼着你死!我此生就算落得个不孝的罪名,也不认你这个贼父!”
“找死!”江奉贤彻底被踩了痛脚,拔了剑就要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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