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真的把黑子送回了他在东大外的学生公寓,问题是,他们都不知道黑子住在哪间宿舍。
就连门口的管理员都露出了怀疑的目光。
黑子有些幽怨地问:“青峰君真的有把我当朋友吗?”
青峰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脑袋。
他从前的确很多次偷溜到东大,默默地跟在黑子身后,陪着他穿梭在教室、图书馆、篮球场。
百米的距离,是他们之间的安全区。
学生公寓青峰的确跟着黑子来过,但他从不敢跟着进去,也不是担心被管理员抓住,而是如果真的跟上去了,有点像尾随的变态。
他只是想站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看看他。
就像从前,黑子无数次看着自己的背影一样。
于是,青峰只好又将黑子又带回了自己家。
但在知道黑子当初有多么重视和自己的承诺、多期待和自己的未来之后,青峰已经没有信心再坦然地和黑子共处一室。
极度自责、愧疚,这些情感甚至已经超过了占有欲,青峰把人安顿好后,逃到了今吉的公寓里。
青峰朝门口的今吉打了个招呼,把手里的塑料袋递了过去,毫不客气地挤进了门。
看着袋子里冰镇的各种酒,今吉挑起眉毛:“什么情况?”
“路过楼下便利店,顺手买了几瓶。”青峰轻车熟路地脱了鞋,坐到沙发上,“遥控器在哪里?”
“在我手里!”今吉把遥控器抛了过去,问道,“你也喝吗?”
青峰像是没听见他的问题,沉默着,认真地挑着频道。
今吉笑了下,取了两个杯子,又从冰箱挑了两个下酒的速食品,放到了茶几上,没再搭理青峰,自顾自地吃着。
片刻后,青峰抄起一瓶啤酒,打开了拉环。
今吉依旧什么都没问。
二人就这么沉默地坐着,只有电视里不断地传来篮球解说员的声音,混杂着啤酒里气泡炸开的声音。
见今吉只喝了一瓶,青峰问道:“不喝了?”
今吉笑道:“你应该比我更需要这些酒吧?”
回应他的是拉环被叩开的声音。
青峰仰头,将手里的酒灌了大半,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下,青峰没有拿起来看的念头。
“不看看信息吗?”今吉突然想起什么,赶紧把自己的手机关机。
青峰疑惑地看着他。
“这个时间,总经理应该已经起床看到最新的报导了吧。”
“那又怎么样?”青峰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不过又是说我又拿了多少分,打破了什么记录,创造了什么奇迹吧?”
“不是,是你向巴塞尔宣战的报导。”今吉拿过青峰的手机,输入密码解锁,向他展示。
视频里,青峰的回答被剪辑到了记者提问“青峰是如何看待被巴塞尔的家族动用权力坐冷板凳”之后,看着简直就是一场对对方的宣战帖。
“这下可麻烦了,巴塞尔他们家可是球赛最大的赞助商之一啊。”今吉说着烦恼的话,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消失,“但是,这次我被扣的奖金青峰君会补偿给我吧?”
“凭什么......喂!等等!这不是我的手机吗?”青峰这才意识到什么,大叫着抢回手机,“你怎么偷看别人手机密码啊!”
“根本不需要偷看吧?稍微动下脑子就能猜到的东西。”
今吉手指一滑,退回到手机主页,黑子的脸庞立即占据了整张屏幕。
“所以,那年圣诞节你告白对象,就是他?”
青峰没有想到自己隐瞒了这么久的秘密就这么被轻易戳穿,他震惊地看着今吉,手上的力气没控制住,空罐被捏得变了形。
他缓了很久,才抿了下因为紧张而干涸的嘴唇,问道:“这么明显吗?我对那家伙...他也能看出来吗?”
“这我可不知道,毕竟你这小子当年追人的方式真是...一言难尽啊。”今吉替青峰开了灌新啤酒,无奈地笑道,“不过也能理解,毕竟青峰君是能把喜欢的人向别人告白的视频截图下来当作壁纸的人啊。”
即使被这么说,青峰也没有生气。
就像封锁已久的暗室门被人从外破开,虽然涌入光芒的一瞬间叫人难以适应,但他在无尽黑夜里一直死守着的这个秘密更加煎熬。
或许,他心中也期待有人能道破。
只有重见光明,才能看清伤痕,才能治愈伤口。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这次回日本,不打算重新把人追回来吗?”
“啊?为什么?”
“为什么...”今吉指着他的手机,“那你每天盯着这个照片,和看着杂志上的崛北麻衣写真有区别吗?”
“谁会做这种比较啊!”青峰气得太阳穴疼,但看着手机里笑容灿烂的少年,像是被感染了一般,也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只是觉得,这家伙笑得很幸福。”
就想多看看他幸福的样子,仅此而已。
毕竟,这些都不是自己能带给他的。
“欸,这样吗?”今吉问道,“青峰,我们认识多久了?”
青峰难得没嫌麻烦,仔细地想了想:“从高中开始算的话,这是第6年了?”
“对啊,六年了。”今吉喝了口酒,毫不留情地评价,“刚进球队的时候,你这小子脾气臭得要命,篮球也好,吃的也好,只要是自己想要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拿到手。出现碍事的训话的家伙你也只当耳旁风,挖着耳朵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
青峰无奈:“队长,你这是在夸我吗?”
“谁知道呢?我可没说喜欢那时候的你。”今吉双手一摊,“不过,桐皇败给诚凛之后,你这小子就变了很多呢。”
//
桐皇战败后,青峰开始重新找回了热爱,但一切开始发生改变,是在步入高二学年的那个春天。
从某一天开始,青峰大辉几乎每天都往诚凛跑。
两所学校都在东京都,隔得不远,有时两支球队的队员在晨跑时都会遇见对方的人。
无心偶遇的概率都已经这么高,何况青峰有心接近黑子。
但是对于当时的青峰而言,有一个问题是他想不明白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从早晨起有意识的那一刻开始,他想见到黑子的心就开始活跃,路过他们曾一起走过的地方,也会因为回忆轻笑出声。
“咦额,好恶心。”若松露出嫌弃的表情。
桜井立即横在两人中间,避免二人产生冲突。
让人惊讶的是,青峰似乎并没有想要和若松计较,只是用嘲讽又惋惜的眼神看着他,好像在说:算了,你不懂,我也不跟你计较。
“啊,那孩子是诚凛的...”桜井十分抱歉,“对不起,我忘记名字了。”
“我们又不熟,不记得名字也没关系吧。”若松没有打招呼的打算,“快走了,教练还在等着。桜井,看好那家伙,别让他又跑——喂!他人呢!”
“那个...”桜井指了指刚才遇见的诚凛球队的人,“青峰君好像认识他。”
此时,正排队买早餐的降旗欲哭无泪,乖乖地脱下了自己的校服和青峰交换。
“谢了。”青峰接过校服,转身正要走,突然想起什么,指了指街对面愤怒到要发疯的若松,“可以让那家伙教你打球,虽然位置不同,也没我厉害,但也还不错。走了!”
一个红绿灯的工夫,青峰就套上诚凛的校服,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不久后,姗姗来迟的黑子在校门口看见了一抹熟悉的黑影。
四月的风偶尔夹带着几片樱花花瓣,裹着初春的阳光,温柔又蛮横地直往人心里吹。
青峰大辉倚着校门口砖红色的墙,歪着头朝他笑着挥手,但不合身校服短了一截,抬手时局促的样子让黑子忍不住笑出声。
可就是这样不着调的模样,在这个普通得不得了的春日清晨,就像是樱花树上风过时被带走的那些花瓣一样,青峰大辉蛮不讲理地从黑子哲也心里掠走了一大领地。
青峰张扬地笑着,三两步凑了过去,得意地说:“怎么样?”
“小了。”
“谁问你衣服了啊!”
见他跳脚的样子,黑子的声音里都带着轻快的笑意:“青峰君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青峰不自然地扯了下自己身上的校服,“只是从早上开始就很想见你,所以就来了。”
黑子的心跳莫名地加速,脸颊也开始升温。
他错开了与青峰对视的目光,问道:“所以,这位被抢了校服的同学现在在哪里?”
“放心放心,那家伙现在估计开心的不得了!”青峰嘿嘿地坏笑着,一把勾住黑子的脖子,“走走走,诚凛篮球队早上应该有晨练吧?火神那小子呢,让他来陪我玩会儿!”
//
四月的风似乎有着神奇的魔力。
黑子跟着滚落的篮球跑到了门口,身后的火神和青峰吵得不可开交。
火神怒吼:“那个球是给我的啊,你抢什么!”
青峰不甘示弱:“哈?那是给我的吧!本来就是我的!我!的!啊!”
日向队长恨不得一人一拳:“我说你们两个低年级的给我正常一点啊!”
木吉笑着打圆场:“算了算了,这样也挺有活力的不是吗?哈哈哈哈哈~”
“活力,火力,活力......”伊月掏出了本子。
“所以说,这家伙为什么来这里了?”相田丽子靠在门上,看着场上混乱的场景,头疼不已,“而且,降旗君去哪了?”
黑子也无奈地笑着:“我有联系过降旗君,但接电话的是今吉前辈,听说他在桐皇玩得很开心。”
丽子后背汗毛直立,“我怎么有点不放心?”
黑子安慰道:“青峰君虽然有时候会乱来,但是个可以让人信任的人,不会强人所难,如果降旗同学不愿意的话,他不会勉强。”
球场上,青峰从篮球车里掏出一颗新球,对火神勾了勾手:“来啊,1v1,要是能赢我,今天我就不和你抢球!”
“谁怕谁啊!”火神后知后觉,暴跳如雷,“所以你承认了你就是抢球啊!”
黑子看着一脸坏笑的青峰,没忍住跟着轻笑出声。
他将球抱在怀里,仰头望向头顶的青空。
遥远,但也不是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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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青峰隔三岔五跑来诚凛打球。
面对这尊大佛,所有人都叫苦不迭,训练量一下子拔高到从前的两倍,只有黑子,每每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篮球场上时,眼中的柔情与爱意几乎呼之欲出,但青峰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这个反应迟钝得如钢铁一般的直男,甚至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对黑子的心意,更没有发现他们的一些行为早已超越了普通朋友。
等他开窍时,已经入夏。
那天青峰难得没有跑去诚凛,老老实实地待在桐皇的体育馆里,百无聊赖地转着球。
“你小子好歹过来给我训练啊!”若松咬牙切齿,“躺在那里当老爷爷吗!”
“啊,好累,前几天不是练了吗,在诚凛那里。”
“所以说你也知道那是在诚凛啊!你还记得自己是桐皇的人吗!”
“当然啊。”青峰双手一摊,学得有模有样,“阿哲那家伙说:青峰君是桐皇的一员,总是待在诚凛不回去看看是不礼貌的。”
“你是因为这句话才会回来的?”
青峰伸了个懒腰:“他说的很有道理不是吗?”
“我说你啊...”若松青筋暴起,冲过去就打算教训教训这小子,好在桜井眼疾手快把人拦下。
反观始作俑者青峰,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痞痞一笑。
“总之,不用担心。”青峰的手轻轻一抬,篮球轻松入框。
他的语气中难得带了几分严肃的味道:“下一次赢的,只能是我。”
“不错嘛,很有气势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今吉拎着个袋子,半倚在门框上,不知道待了多久。
其他队员都齐齐喊道:“前辈!”
只有青峰懒洋洋地抬手:“哟。”
“......”若松忍了又忍,发现根本忍不住,举起拳头再次冲了过去,“你这小子,跟前辈要好好打招呼啊!”
青峰毫不在意地轻松躲过,绕到在打圆场的今吉身后,指着袋子问:“这是什么?”
“路过了蛋糕店,买了几个给大家吃。”
今吉打开袋子,气味甜美、造型可爱的蛋糕瞬间俘虏了这一众人高马大的高中男生,围在一起争抢。
青峰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那个乳白色的香草蛋糕,二话不说,扒拉开人群一把抢了过来,顺手还掏走已经空了的蛋糕盒,小心翼翼地把拳头大的蛋糕放到巨大的盒子里。
一转身,从外走来的五月和他撞了个满怀。
五月下意识地伸手去抓青峰的手,而青峰也下意识地高举起手里的蛋糕。
于是,没有支撑物的五月狠狠摔到了地上。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青峰,甚至一句质问的话都说不出。
然而,丝毫没察觉自己做了什么的青峰还一脸好心地将人拉了起来:“抱歉抱歉。”
他准备离开,又突然想起什么,退回来。
秉持着“你道歉我就原谅你”想法的五月,却见青峰大辉伸出手,缓缓伸向了自己的屁股。
“啊——”五月尖叫出声,一巴掌拍开青峰的魔爪。
这一嗓子,吸引了体育馆内所有人的目光。
若松正吃着蛋糕,一转头,正好看见青峰准备摸五月的屁股,吓得疯狂咳嗽:“青峰、你这个咳咳!混蛋!咳咳!”
若松抄起地上篮球扔出去,正中青峰的脑袋,“你这混蛋到底在干什么啊!”
“疼死了!”青峰摸着后脑勺,恨不能长出第三只手把球扔回去,愤怒地说,“能干什么啊,她的裙子翻过来了,我想帮忙拍平啊!女孩子不都很在乎形象的吗!”
闻言,五月的脸更加红了,气得声音都有些颤抖:“我、我、我自己会看着来的啦!笨蛋!”
“怎么不一样啊?”青峰有些怨恼又疑惑地小声嘟囔,“阿哲这家伙不是这么做的吗?”
看了眼手里的蛋糕,青峰懒得再思考,阔步离开。
“啊!青峰你去哪里?”
回应五月的,是青峰抬起那只手背被打的通红的手,晃了两下。
而另一只拎着蛋糕的手稳稳当当,即使刚才那样危险的情况,却连盒子的尖角都没有伤到分毫。
彼时,黑子正因为午后炎热的气温,和教室里头顶坏掉的风扇而头疼。
讲桌上的老师不断擦汗,前座的火神已经热得要晕过去,黑子犹豫了三秒,悄悄起身离开,无人察觉。
他有些庆幸自己的存在感薄弱。
因为是逃课出来,黑子不敢跑到体育馆避暑。
三十度的热浪直往脸上扑,人体对于高温的不适感让黑子心烦意乱,他本想用室外的水龙头简单洗把脸,冷静一下心情,不受控制的水龙头偏偏又把他的头发打湿。
黑子麻木地盯着水龙头,一瞬后,抬头凶狠地瞪了眼太阳。
本意是向太阳表示愤怒,结果晃得眼睛生疼。
更烦了。
黑子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洗了个头发,顶着湿哒哒的脑袋,顺着树荫去了体育馆更衣室旁的小道,躺在长椅上假寐。
反正他的存在感很弱,既不用担心被教室的老师发现逃课,也不用害怕被路过的老师抓到。
在这片喧嚣中的静谧之地,黑子很安心。
他像一只打好了洞的小兔子,蜷缩在自己的温馨小窝里,独占这一刻夏风中淡淡的树叶清香、此起彼伏却不让人厌烦的蝉鸣,以及——
“找到了。”少年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黑子猛地睁开眼,居然看到青峰跨坐在墙头上。
少年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领口随意散开,露出小麦色肌肤,红白相间的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明明是一副随性散漫的样子,坚实有力的小臂,和流畅紧绷的肌肉线条,却让“不着调”变成了“野性美”。
青峰单手撑着墙,翻身而过,平稳落地。
他举起手里的蛋糕和香草奶昔,咧嘴一笑:“香草味的,我给你抢过来了!”
恰巧风过。
蛋糕甜腻的奶油香味,掩盖住了树叶的清香。
耳边强烈的心跳声,掩盖了盛夏蝉鸣的嘈杂。
黑子想,或许自己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每逢夏日时,都会想起这个场景。
因为此刻,他好像独占了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青峰很自然地把黑子从椅子上拎起来,先把香草奶昔塞进他怀里,然后小心地把蛋糕放在他另一侧的椅子上,最后才从底层的塑料袋中摸出根gurigurikun,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吃着。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黑子手指头都没动一下。
黑子看着手里小巧精致的蛋糕,忍不住勾起嘴角:“青峰君。”
“嗯?怎么了?”
黑子脸颊微红,笑道:“青峰君,很会照顾人呢。”
青峰一拍大腿:“对吧!你也这么觉得吧?我明明很体贴的,那些家伙都不懂!”
黑子有些疑惑:“发生什么事了吗?”
青峰把刚才出门撞到五月的事情原封不动地说给黑子听,最后委屈又愤慨地问:“我哪里做错了吗!”
黑子毫不留情:“全部。”
“啊?!”
“青峰君,女孩子的内心很细腻、很敏感,即使是出于善意,表达的形式不对,反而会给对方造成困扰。”
“所以说到底...”
“全部。”黑子淡定地吸了口奶昔,“全部都错了。”
青峰委屈又幽怨地看着黑子:“阿哲,男人的内心也很敏感。”
黑子被他的表情逗得笑出声来。
“明明你上次也这么做了啊!路过女生的裙子翻折过来,阿哲你过去......”青峰似乎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难道是因为你对那个女生笑了?”
黑子哑然失笑:“这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啊!”青峰错开看着黑子的视线,舔了下冰棍,嘀咕道,“你啊,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好看吗?”
黑子只觉得脸颊比太阳直射时的温度还要高。
他慌张地低下脑袋,咬了口香草蛋糕。
果然,很甜。
黑子问:“桃井同学今天穿的是短裙?”
“嗯,这又怎么了?”
青峰说话总是漫不经心,这下又有意无意地拉长尾音,就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这番话居然带了些醋意。
黑子笑了笑:“上次那位女生穿的是长裙噢。我先向她说明了情况,才帮助她抚平裙摆,所以没有被误会我是要对她做出什么危险的行为。但是,青峰君,桃井同学穿的是短裙,当时周围应该有多人吧?怎么能大声说出‘你的裙子翻折过来了’这种话呢?”
“应该没什么大不了吧?不说出来她怎么知道啊!”
看着面前粗老大汉一般的青峰,黑子又无奈又好笑。
他叹了口气,耐心地解释:“如果青峰君走在涉谷的十字路口,突然一个人指着你大声说‘你的裤子拉链没拉上!’,青峰君会很难堪,对吧?”
青峰听得似懂非懂。
他咬下一口冰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怪不得五月那家伙这么喜欢你,我也...”
不远处,室外球场传来其他班级踢球的欢呼声,青峰后半句话黑子没有听清。
黑子疑惑地抬头看着他:“抱歉,刚才你说的话我——”
话音未落,青峰硕大的手掌轻轻捧住了他半边脸颊,继而,缓缓俯下了身。
黑子察觉到他想做什么,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下,却被青峰扣住后脑勺,霸道地阻止了动作。
“阿哲,别动。”
青峰低沉的声音落在黑子耳朵里,就如魔咒一般,让他无法反抗。
少年身上带着的青柠香,随着越来越靠近的脸庞,逐渐变得浓郁,黑子近乎要溺毙在其中。
他强忍着乱得一塌糊涂的呼吸,就连端着蛋糕的手都有点儿颤。
要推开他吗?
可他,是青峰大辉啊。
终于,黑子在嘴角感受到一阵冰凉柔软的触感时,猛地闭上了眼睛。
他终究是承认了自己对青峰不同于寻常朋友的心意。
于身于心,都容不得半分狡辩。
可青峰的舌尖只是轻轻擦过黑子的嘴角,随后,松开了捧着他脑袋的手。
“嗯,这蛋糕的味道还不错嘛。”青峰的指腹轻轻摸索着刚才舌尖掠过的黑子的嘴角,有些意犹未尽。
黑子茫然地看着青峰:“刚才,青峰是在干什么?”
“笨蛋,还能干什么啊。”青峰一脸坦然,“你的脸上沾到了蛋糕,我刚才翻墙把手弄脏了,就只能帮你吃掉咯。”
青峰不懂为什么黑子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在他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一个举动,两人都是男生,又是关系这么好的朋友,没有带纸巾,手又脏了,他也很想常常味道,于是就这么做了。
但他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黑子的心意。
得到答案的黑子再没有半点甜蜜和害羞的心情,而是恼怒、埋怨。
不止是气恼丝毫不懂自己的心意、却做出这么逾矩行为的青峰,更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感到难堪。
青峰做事一直都是坦坦荡荡、不拘小节,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一旦承认了自己对他的感情之后,黑子无法像以前一样,继续包容和装作无所谓。
“青峰君喜欢男孩子吗?”黑子顿了下,补充道,“恋人之间的喜欢。”
青峰正吃着冰棍,闻言,吓得一口咬到了自己的嘴巴:“男男男男男男生!?我我我我恋人?!!”
见他这样的反应,黑子心里也清楚了。
他朝青峰勾了勾手,青峰虽然还处于震惊的状态,但还是乖乖地凑了过去。
啪——
黑子揉了揉手腕,一脸淡定地看着青峰,好像刚才给他一巴掌的人不是自己。
而青峰的心情也很奇妙。
黑子其实打得不重,顶着这样一张委屈得通红的脸,双眸里还隐隐噙着泪水,有种招惹了小猫咪后,被对方忍无可忍地拍了一爪子的感觉,非但不气,反倒更加让人想将他抱进怀里安慰。
黑子认真地说:“青峰君,我喜欢的人是男生。”
青峰震惊地“欸”了一声。
“而且,我比青峰君想的还要更加敏感,刚的行为,对于我来说,是恋人之间才能做的。”
黑子用拇指轻轻擦拭了一下被青峰吻过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青峰心里顿觉惋惜,甚至想要阻止他擦拭掉属于自己的痕迹。
“亲吻。”黑子说,“我们不是是恋人,不能做这种事。如果我不用这样的方式表明态度,青峰君不会明白我的心情。”
“那么,谢谢款待。”黑子放下蛋糕,微微鞠躬,“我先走了。”
不等青峰说些什么,青峰也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看着黑子走向了远处。
他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
对于感情,青峰不仅全无概念,还十分迟钝。
为人处世时,也一直只遵循想要什么就去拿到,想做什么就去做到的原则,所以,刚才他只是想尝一尝蛋糕的味道,在无法用脏手触碰的情况下,才不加思考地选择以“亲吻”的方式达到这一目的,可青峰丝毫没有考虑过,从初中开始和自己就能睡同一张床、穿同一件衣服、喝同一瓶水的好朋友,喜欢的人是男生。
直到黑子消失在视野中,他才逐渐明白黑子向自己坦白的这番话,代表着以后他们不能牵手、不能勾肩搭背、不能喝同一瓶水、不能穿同一件衣服、不能睡在同一张床,甚至就连相处的时间都要因为另一个男生而缩短。
“这个笨蛋。”青峰啧了一声,“他到底是想和谁做这种事啊?”
明明刚才被打了一巴掌都不觉得生气,现在却莫名的烦躁。
想到黑子离开时都还挂着水珠的头发,青峰叹了口气,收拾了长椅上的残局后,去球员更衣室里找丽子拿毛巾。
//
教室这头,黑子闷闷地回到了座位上。
见他回来,火神愤怒地埋怨:“你这家伙!上节课偷偷溜走了吧!”
黑子心情不佳,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拜托了!黑子!你教教我吧,到底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啊,这里真的太热了!亚洲的夏天这么热的吗!”
火神的教养不许他像街上的变态大叔一样光着膀子解暑,但他也实在无法待在没有风扇的房间里,这和烤红薯有什么区别!
见黑子久久没有回应,他有些疑惑地回头,却见黑子死死地咬着嘴唇,忍住不哭的样子,吓得从椅子上掉下来:“你你你、你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他只见黑子哭过两次。
一次被青峰打败,一次夺冠,都是发生在球场上。
但今天黑子的哭泣,不可能因为篮球。
黑子还是一言不发。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诉说自己的心事,也不想朋友担心自己,但他无法忍住自己的情绪。
“你啊...”火神无奈地叹了口气,“等我下。”
火神从教室后方的储物柜里掏出一条毛巾,盖在黑子头上。
“先把头发擦干。”
“谢谢。”黑子扯下毛巾,刚抬头,眼前就被一张薄纱覆盖。
火神扯过座位旁的窗帘,用力一扬,将黑子罩在了窗帘中。
隔着一层薄薄的纱,他轻声安慰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想哭就哭吧,至少躲在里面哭不会被其他人看见。”
“谢谢。”
“嗯。”火神撑着脑袋,转头看向窗外,“虽然在篮球方面我们很合拍,但除此之外,我总是猜不到你在想什么。”
黑子不由得一愣。
这番话,青峰也曾和他说过。
他不由得想起了从前,他和青峰一起打球的日子,后来分道扬镳、针锋相对时的点滴,再到最近相处时不经意的心动。
“就比如现在。”火神打了个哈欠,“你的脑袋里总是装着很多东西。”
“在回忆,也在苦恼。”黑子如实说,“明明知道有些事情一定会发生,一定要经历,但是真正发生了,我也比想象中要难受。”
火神“欸”了一声:“那你好好加油。”
黑子哑然:“火神君真的很不会安慰人。”
“你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吧?”火神看着他,咧嘴笑道,“既然知道会发生,那你一定也有办法保证事情达到你想要的结果吧?这样的话,我给你加油打气就好了,不是吗?”
火神说的很对。
既然必须经历这些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那么就加油好了。
“果然。”黑子微微仰头,笑容有些苦涩,“有时候,我很羡慕火神君呢。”
“嗯...嗯?!”火神猛地回头,“羡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