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迪斯站在机械舱门前,心脏跳得剧烈,连气息都有些厚重起来。
他来之前,特地请下属帮忙理了发,还用了亚雌军医送的一片面膜,衣服也换成了色彩柔和的常服,一丝褶皱都没有。
他要调整好状态,免得吓着他的小虫崽。
只是,久经战场,又身居高位,眉眼清俊的黑发雌虫自有一派不怒而威的气势,哪怕换了衣裳,理了发也让人觉得冷淡难以接近。
两舰对接,身份识别通过,主门旋转开启。
亚迪斯太过急迫,没理会后面一众下属,见门一开就立刻迈步走了过去。
威廉姆斯早就静候多时,一见大步流星走过来的亚迪斯就行了一个军礼。
“希尔元帅,欢迎您访问阿尔法号,我是赛恩斯·罗纳尔少将的副官,威廉姆斯·特里克,请原谅少将身体不适,未能相迎。”
让副官来招待元帅属实是不应该,但赛恩斯正被小雄虫缠着不让走,这能有什么办法,只好威廉姆斯硬着头皮上了。
好在,这位传说中暴戾恣睢的元帅大人正着急找孩子,没有在意这点小事,威廉姆斯松了口气。
“无妨,维尔在哪里?”亚迪斯随意抬手,紧张又期待地问。
威廉姆斯眼一晕,心中腹诽,和少将大人趴一窝呢。
“请随我来。”
厄洛斯趴在赛恩斯肚子上,懒洋洋地听着里面动静。
素来讲究衣着得体的赛恩斯散着军装上衣的纽扣,袒露着轮廓清晰的八块腹肌,小心翼翼地攥着衣角,生怕厄洛斯又来了兴致摸着摸着就亲了,亲着亲着又脱了裤子。
他这几天被对方压着翻来覆去的做爱,两口穴都红肿外翻着合不拢了。
连续的高潮让他感到疲惫,整个虫都被喂得很饱,真的不能再来了……
他可能是虫族第一个担忧雄虫会和他上床的虫了吧,赛恩斯苦笑着想。
这几天,都是厄洛斯掌控身体,维尔冕下的意识一次也没有出现过,也不知是好是坏。
“冕下,少将,希尔元帅已经进舱了。”有虫进来汇报。
赛恩斯立刻把衣服拉好,迅速把每颗扣子都整理好,有些无奈地说:“厄洛斯,你都看过了,我们去见你雌父吧......”
厄洛斯不耐烦地用手捂住他的嘴,轻巧地从沙发上跳了下来。
伸了个懒腰,上衣的衣摆翘了起来,赛恩斯跟个老妈子似的立刻上手帮他拉好。
“他是,小维尔的,雌父,与我何干?”
漂亮的黑发雄虫挑着慵懒神色回头瞥了赛恩斯一眼。
那如神明低语的音色落了下来:“希望,下次见面你已经,怀上了我的孩子。”
赛恩斯听他说话久了,已经能对雄虫的独特美好音色有些抗性了,因此并没有像传讯的雌虫那样飘飘然,晕晕乎乎。
理解了厄洛斯的意思,赛恩斯一愣。
下次见面?是人格要切换了吗?
仿佛是在应召他心中所想,黑发蓝眼的少年闭上了眼睛,停留了大概三秒,再睁眼时已是满脸茫然。
维尔早就习惯了突然丢失一段记忆,又突然出现在另一个地方的情形,他知道是厄洛斯睡着了,所以他苏醒了。
那天,是他第一次被艾尔斯克割翼。铁笼,锁链,尖刀。他刚长出来的翅膀,软软的,无骨一般,被机械手强迫展开,美丽的蓝色翅膀上流淌着奇异的幻光,如披上了一层层璀璨的银河。
艾尔斯克的目光痴迷又疯狂,嘴角上翘到近乎诡异,双眼里的贪婪犹如实质灼烧在维尔的脸上。他一边念着“宝贝......亲爱的......属于我......”,一边把刀子抵在了翅根。
剧烈的疼痛铺天盖地,那双柔软的翅膀都瞬间僵直,不断扑腾着要逃离,却被死死摁住,由于挣扎得太厉害,翅膀边缘还被冷硬的机械手臂折断了。
艾尔斯克很生气,更加用力了,维尔尖叫,哭泣,挣扎,可是没有人救他,旁边的铁笼里,几个塔塔族人麻木地躺在地上,裸露着血淋淋的眼眶,一齐朝声音的来源扭头“看”过去。
无助,绝望,死寂的环境让维尔泪流不止,疯长的精神力因为身体的疼痛失去控制,无差别攻击周身所有的生物。
那些塔塔族维持着齐齐看向他的动作,不再动弹,艾尔斯克受了一点伤,恼怒地用力割下维尔的另一半翅膀。
维尔还没见过自己翅翼的样子,在艾尔斯克抱他去治疗舱的时候,他看见了一双残败的,湛蓝色,类似蝴蝶的翅膀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啪嗒啪嗒滴着血。
后来,维尔病了,耳边有人一直在和他说话,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忽近忽远的,他说,他是厄洛斯,他说,别怕,会保护自己......
赛恩斯发现雄虫周身的气质都沉静了下来,尝试着唤道:“维尔冕下?”
雄虫果然把视线转了过来,疑惑地看向他。
一双湿漉漉的湛蓝眸子,恍若遗世的宝珠散发着令虫趋之若鹜的光泽,他就这么安静地注视着,好似眼里只容得下一人。
赛恩斯心里一软,温和说道:“您的雌父来了,要去见他吗?”
只见小雄子的眼睛瞬时睁大,那平静无波被打破,荡漾出喜悦,委屈,无措,有些急切地点了点头。
赛恩斯走到他身旁,十分大胆地摸了摸维尔的头:“好,我带你去见他。”
维尔看着面前牵着他手的金发雌虫,温柔似暖光般罩着他,他没有挣脱。
两方虫在中途相遇了。
黑发的小雄虫停下了脚步,眼圈鼻尖逐渐泛红,汪洋般的眼睛里盛着满到溢出的泪水,被一群高大的军雌簇拥在在中间,更显得瘦弱许多。
亚迪斯瞧着,心脏便一窒,喉咙不受控制地收紧,勒得他生痛,仿佛有把锯子一下又一下切割着他的心脏。
“雌父......”含着哭腔的声音从维尔的嘴中传出来。
如同猛烈的洪水从天而降,河流决堤,大坝崩溃。亚迪斯以最快的速度上前将委屈巴巴地小雄虫抱到怀里。
帝国元帅永不曲服的脊背弯了下来,冷硬凌厉的眼睛流出了泪水,他佝偻着身躯,把头放在维尔肩上,明明已经泪流满面,却咬着唇没溢出半点哭声。
在被父亲抱住的那一瞬,维尔大声哭了出来,他抱着亚迪斯的脖子,哭得撕心裂肺,要将在外十五年的恐惧,痛苦,悲伤,思念都哭出来,怎么都止不住。
“雌父......呜呜......为什么,不要我,我好害怕......”维尔抱得很用力,似乎害怕一松手亚迪斯就不见了踪影似的。
亚迪斯的心都要被他哭碎了,连忙解释道:“没有,雌父没有不要你,我的维尔这么可爱,雌父最喜欢你了,对不起,是雌父把你弄丢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的维尔......”
亚迪斯一遍遍诉说着对不起,在无数个深夜里几乎要埋葬他的愧疚,自责,痛苦,担心犹如脱缰的野马把他踩得粉身碎骨。
渐渐的,雄虫的哭声小了下来,反而是亚迪斯哭得不能自已,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我一直在找你,都是雌父不好,雌父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那么多伤害,对不起......”
维尔怔了怔,慢慢停下了哭泣,知道雌父不是故意把他扔掉后,心里有一大块阴影都被驱散了。
“我原谅你了,不许再把我弄丢了。”
维尔抽抽噎噎,一下一下抚摸着靠在自己肩头上哭泣的黑脑袋。
他的声音似有一种奇妙的安抚能力,直接钻进了亚迪斯被阴云封闭的心房,然后吹了一口暖气,吹进那破败不堪的房间。
亚迪斯抱紧怀中的少年,迟迟不肯松手。丢失虫崽的痛苦是所有雌虫都难以忍受的,这些年,他表现得越是冷静,心底的阴霾便增长得越快,他一个星球一个星球的找,可是宇宙太大了,那数不尽的文明星系似深渊巨口,将一切希望吞噬殆尽。
很多虫都劝他,他们叹息着,说小雄虫身体娇柔,没有办法在危机四伏的宇宙存活。
可是亚迪斯不肯相信,他分明梦到了维尔在哭着叫他雌父,说自己好饿好冷,被别人欺负。
亚迪斯心悸着醒来,怎么能放弃,如果维尔还活着,他还在等着自己去救他,怎么能放弃他。
满腔仇恨痛苦的亚迪斯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一旦开始杀戮就疯得彻底,一下战场就冷静沉凝得恍若一滩死水。
他的军衔飞速上升,搜寻维尔踪迹的军队越来越庞大,每到一个星球都如蝗虫过境一般扫荡,恨不得掘地三尺,星际众族闻之色变,私底下骂他是疯子,是恶魔。
命运总是让他们错过,这磅礴宇宙仿佛没有边际的深渊,两颗流浪的行星历经数年都没有碰撞在一起......
亚迪斯一刻也不想与维尔分开,一路抱着他不肯松手,若是谁来劝,都会被他当作来抢虫崽的星盗,狠狠瞪过去,似要咬下对方的一块肉来。
赛恩斯理解他失而复得的警惕,语气始终温文尔雅,将堵在走廊上的两虫引到了明亮的休息室里。
亚迪斯稍稍平复了一些,深深凝望着维尔的脸庞,在消息传来的第一天,维尔的照片就已经到了他的手上,他颤抖着,一遍又一遍地看,将少年的相貌牢牢记住,而真实地看到维尔,他却觉得,比照片里瘦,比照片里虚弱,比照片里漂亮。
“维尔别怕,雌父带你回家,没有虫能伤害你。”
亚迪斯不敢问维尔他的翅膀是被谁割的,不敢问他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那一定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他不想让好不容易脱离苦海的维尔再去回想那些痛苦。
是谁干的,他自会去查,一定要让他们付出惨烈的代价。
维尔钻到亚迪斯怀里,贴着他的胸膛,假装自己还是一个小虫崽,撒娇道:“雌父,我好想你啊,每天都想,你不要走好不好。”
亚迪斯眼睛通红,哽咽地点头。
听着对方那又要哭了似的声音,维尔抬起头托着他的脸,轻柔地在他眼皮上亲了一下:“雌父,你怎么比我还爱哭啊。”
亚迪斯有些羞赧,连忙擦了泪,觉得自己还比不上维尔坚强。
“不哭了,再也不哭了。”
维尔露出一个软和的笑容。
亚迪斯和赛恩斯都愣在了原地。
这个笑容与记忆力那个糯米团儿似的小雄虫重合在了一起,一时让亚迪斯有些恍惚,好像自己的孩子一直在身边,从未丢过一样。
赛恩斯发愣,是因为他这是第一次看见维尔笑。
已是少年模样的雄虫一头蓬松的黑发,湛蓝的眼睛清澈干净,笑起来露出两个甜兮兮的酒窝,顶尖好看的容貌生动起来,似造物主最完美的作品。
维尔愿意开口说话,愿意笑,这便够让赛恩斯高兴了,直到亚迪斯提出要带维尔回他的星舰。
金发雌虫明显地有些失落,他发现自没有理由阻止一对久别重逢的父子。
维尔从亚迪斯的胸肌里抬起头来,说出一句让他震惊的话来:“可是,赛恩斯肚子里有我的小宝宝了,小宝宝不能离开雄父。”
塞恩斯和亚迪斯同时睁大了眼睛。
“你,你们?”
亚迪斯惊愕看向金发雌虫的肚子,赛恩斯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没有小宝宝,心想,肯定是厄洛斯捉弄了小雄虫,故意告诉他自己怀孕了。
“不不,没有小宝宝,哪有这么快......”赛恩斯声音越来越弱。
亚迪斯的眼神逐渐复杂,开始以看儿媳的目光打量眼前的金发雌虫。
家世无可挑剔。
容貌虽不是时下流行的清纯可人,却也不差。
倒是肯吃苦,没有仗着家世空降军部,而是从底层坐起,来远离繁华的边缘带驻扎也无二话。
为人谦虚温和,不摆世家贵雌的架子。
虽然如此,可亚迪斯还是心哽,自家小虫崽流浪在外,刚回虫族就被雌虫勾着上了床。
亚迪斯自小在虫族长大,思想观念里总是雌虫按耐不住,会勾搭小雄虫,尤其自家的小虫崽还是顶级王虫。
实际上,却是维尔先勾搭人家雌虫的。
“希尔元帅,我喜欢维尔冕下,我愿意与冕下登记成婚。”
亚迪斯叹了口气,能咋滴,还能睡了雌虫再翻脸不认虫?
看着眼前一脸期盼望着维尔的雌虫,亚迪斯心底还是同意了这门婚事,不过,还得询问维尔的意思。
“维尔,你可愿意与赛恩斯成婚?”
维尔有些迷茫地点了点头,人鱼族里其实是没有成婚这个概念的,男男女女自愿交配再离去,若生了蛋,则扔给男方抚养,他们可以通过精神力确定自己的血脉,也不存在找不到亲爹的情况。
维尔一直很期待赛恩斯可以生只小崽崽出来,因为他自己一出壳就被他的人鱼奶爸扔到鲨鱼堆里了,他便时常想,若是我当了爸爸一定不会这样,一定会好好保护他。
这是把自己未曾得到的加注在孩子身上,四舍五入,自己也被弥补了遗憾。
看到维尔点头,赛恩斯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这几天与雄虫冕下做爱,他便默认了自己是要嫁给他的,可对方一直没提,便让他有些紧张担忧。
其实,就算维尔不打算娶赛恩斯,他也不愁嫁不出去,以罗纳尔家族的权势,多的是虫愿意低头。
可赛恩斯就是喜欢维尔,喜欢安静时的他,也喜欢邪肆时的他,不管他多么百变,他始终是他。
亚迪斯也松了口气,他可不想维尔变成一只拔屌无情的渣渣虫,于是再问:“那维尔准备娶他为雌君还是雌侍?”
他没有提雌奴,雌奴都是些最大恶极的雌虫,甚至他觉得罗纳尔家的嫡长雌做雌侍也算委屈,听闻赛恩斯可一直在皇子冕下雌君的可选名单里。
维尔更迷惑了,什么雌君雌侍,还分这个。
“不是只有妻子吗?”
维尔顶多知道点别的生物的结婚体系。
亚迪斯微笑解释道:“一只雄虫起码要娶一位雌君的,雌侍则不限数额。雌君的权利比雌侍大很多,若是雄虫愿意,他可以掌握持家之权,财产对半,婚姻受法律保护,离婚必须上仲裁庭,并有权利将雌奴赶出家门,如果维尔非常喜欢一只雌虫,那你就可以选他做为雌君,不过有了雌君之后,接下来若要再娶雌虫,都只能是雌侍了。”
维尔突然笑开看向赛恩斯,清艳之极,好比星河玫瑰。
赛恩斯耳朵一红,仅是看着雄虫对自己笑便心脏小鹿乱跳。
他听到维尔那宛如天籁的声音说:“我喜欢赛恩斯,想和他生好多小崽崽,做我雌君好嘛?”
赛恩斯觉得自己高兴得都不会说话了,连忙用力点头。
能嫁给喜欢的雄虫做雌君,应该是亿万雌虫的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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