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镜回到暖阁时,挽香已洗手作羹汤,正在准备午膳。迟镜蹑手蹑脚地溜过长廊,悄悄贴着廊柱,探出脑袋观察她。见女子背影纤弱,柔荑素手,他心里直犯嘀咕。
还是挽香先察觉少年的存在,温温柔柔地说:“公子,再一刻钟便好了。”
迟镜鼓起勇气,背着手溜达过去。
挽香没说话,他便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
挽香笑道:“什么事呀?”
她和以往一般,哄幼儿似的与迟镜说话。迟镜莫名有点赌气,哼道:“星游已经告诉我了。”
挽香道:“嗯?”
“他说你是他派来潜伏在我身边的。你、你根本不是因为喜欢我才留下来,你别有居心。”迟镜一股脑地控诉道。
挽香眼波流转,并未否认。她将手头的瓜果放下,拿起丝帕擦拭指节,转身面对迟镜,说:“那公子觉得,奴家害您了吗。”
迟镜道:“没……没有吧。”他顿了顿又补充,“或许害了我我也不晓得,还觉得你很好。”
挽香柔声问:“奴家照料您起居,可有不周之处?”
迟镜说:“确实比我做得好多了,但……”他绞尽脑汁一会儿,“但都是季逍指使你干的,并不是因为你真心待我。”
挽香轻轻道:“近日来和奴家相处,公子觉得哪里不开心呢。”
迟镜努力地回忆半天,最后泄气地说:“我再也不相信女人了!”
挽香以袖掩口,柳眉弯弯。她道:“后厨烟火气重,请公子去厅堂稍候罢。今日有您爱吃的棠梨滴肉,要不要多放两分冰糖?”
迟镜情绪低落,但听见棠梨滴肉,还是眼睛一亮,点点脑袋。
他走出两步,又转回来,自个儿别扭着不说话。挽香善解人意,道:“公子,主上派奴家来,是因不放心您的安危。”
“谁要他担心啊!”迟镜脸一红,大声叫道。可是他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却愈发心乱如麻。
迟镜忽然想起什么,问:“那天晚上,我去找星游问总账的事,有个刺客被机关打死了。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挽香笑道:“是奴家杀的。”
迟镜:“……”
女子低眉顺眼,敛衽一礼。少年却寒毛倒竖,“哇”了一声,终于闭嘴跑了。
———
申时一刻,迟镜午睡起来,登上续缘峰之巅。
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不远处等他,玄衣黑发,长身鹤立。青年站在一望无尽的血红花间,萦绕的煞气被花香冲淡,安宁少许;清寂的神情因萤火朦胧,柔和几分。
迟镜不自觉地弯起笑眼,呼唤道:“谢陵。”
少年满怀期待地跑向他,结果临近时绊到一条花藤,“哎呀”一声栽进了道侣怀里。谢陵伸手接住,道:“当心。”
迟镜不好意思地起身,问:“今天是不是要教我引气入体呀?”
所谓“引气入体”,正是感灵的第一步,将周游天地的灵气吸纳到气海。迟镜的灵根苏醒,似有自愈迹象,不过进展太缓慢,如果能用纯粹的自然灵气滋养,应该能加快它复原的速度。
谢陵的藏书浩如烟海,迟镜已抱了一大堆回暖阁,将入门的几大纲要都背过了。他脑子灵光,虽然记人事总出错,但记道法过目不忘。
那些和他同样基础的凡人觉得晦涩难懂、高深莫测的东西,他竟看得十分顺畅,好像很久以前便烂熟于胸,现在并非初学,而是复习了一遍。
谢陵被少年干净明亮的双眼注视着,耳廓染上一分薄红。
迟镜眨眨眼,道:“快说呀。”
谢陵:“……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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