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有对洋平家世的私设,是洋平个人章。有原创角色洋平父母
不影响剧情,不感兴趣可以不看
走出楼道的时候,洋平切实松了一口气。
流川回来了,不管他还会不会走。
冬天结束了。
在第一缕雪花融化的时候。
洋平往前走,没回头看。虽然他知道无论樱木还是流川,都没有细腻到能够发现他的端倪,当然也不可能在楼上关注他的行踪。但洋平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毕竟他给了要赶时间的蹩脚理由,戏要做全做满。他是无懈可击的。
打工当然是个幌子,洋平去了趟超市。已经过了饭点,超市里的生鲜都在折价销售。洋平买了很多菜,大包小包地提回自己家里。
与樱木一样,他也是独居。家门口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大型礼盒,是京都本家送来的时令风物。每到月底,他们就会寄些东西过来。洋平靠这种方式认证自己的名字还在家谱上,但这样纯粹又无用的物质馈赠,对于他这样的私生子来说,是一种极妙的讽刺。
水户这个姓氏,在神奈川或许没什么名气。不过在京都,却是颇负历史渊源的大家族。凭借多年的经商生涯,先辈积累了大量财富。虽然在漫长历史中经历了几次分家,至今依然保留了不菲的家底。洋平的父亲就是家族中颇有名望的一支,在三十岁后继承了本家。
他的父亲与家世相当的女性婚配,但两人貌合神离,也没有孕育子嗣,不久便以离婚告终。第一段婚姻失败后,洋平的父亲已经执掌了家族。不再需要稳固地位的他打消了再婚的念头。他厌倦了与千金贵女的相亲,开始与一些相对普通的女性交往。
洋平的母亲便在这时走入他父亲的生活。
她在京都一家高级和服店做店员,店里往来的都是世家大族的名流。因为形貌姣好、谈吐优雅,她吸引了水户家主的注意。在几轮心照不宣的试探过后,她成为了那个人的情妇。
母亲是非常聪慧的女人,极其善于察言观色。她对父亲的一切喜好都谙熟于心,每次见面,衣饰和装扮都能恰到好处地符合他的心意。尽管他们并没有婚姻的契约,但她所讨得的欢心依然让水户家承认了洋平的身份。在他们感情最好的那几年里,洋平和母亲就如正式的家族成员一般生活在水户家的宅邸里。
母亲经常告诉洋平,读懂人心是人生的捷径之一。只要是人,就会有被理解被关怀的需求。在适当的时机,给出恰好的份量,从容地表露善意,足以让大部分人放下戒心。倘若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你遇到落入低谷的那个人,就像我遇上你的父亲,别吝啬施展你的天赋,如果你能把他拉出深渊,那个人会一生对你感恩戴德,五体投地。
你听不懂吗?没关系。注意看妈妈是怎么做的。洋平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很快就能学会的。
洋平听从母亲的教诲,在童稚的年纪表现出超越年龄的早熟。他的仪态风范在同龄人中无可挑剔。
母亲的地位越发稳固了。有时她倚在廊下,指尖拨弄院中的鲜花,芳妍的脸上氤氲笑意,是从未在父亲面前表露过的、势在必得的筹谋者的笑容。
母亲是爱着父亲的。如果只是为了钱,她无法做到这种地步。好像身体里长了第二颗心,专门用来思量父亲的心灵。到后来,母亲的能力进展的越发恐怖,几乎达成了她对父亲单方面的心意相通。
本来就是爱着他的啊。母亲坦然地承认。
应该说,是专门为他去应聘和服店的。
小洋平皱起眉头。
但最后却做了人家的情妇……你有没有想过父亲会怎么看你啊……
母亲笑了。
因为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身份和财力实在太悬殊了。她说。
她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的所有壁障,所以她选择了一条能够快速接近的捷径。事实上,她的策略得到了不错的效果,至少那个人对她并非无情。
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
洋平还记得,那是冬天快结束的时候,天气将暖未暖,让人不知该如何穿衣。母亲牵着他的手在院中漫步,身后是兵荒马乱的纷乱脚步。
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背对着他们,而父亲正紧紧拥抱着她,狂喜的眼泪夺眶而出。
那是洋平第一次见到父亲如此欣喜若狂。父亲一向沉稳,不苟言笑,母亲用尽千方百计也只能让他嘴角的弧度有一分上扬。
而现在,那笑意在宅邸中膨胀,几乎要撑开加固了十数遍的木质横梁。
洋平感到手背上加重的握力,他担忧地看向母亲。
母亲很镇定,除了没有笑容之外,跟平时几乎没有区别。她的眼睛在日光下呈现出冷酷的光泽,像两颗浸霜的灰水晶。和服上繁复的花样褪了颜色,在她丰度的眼眸中黯淡无光。
或者这才是她的本色。
我想我是输了。
母亲的语气听不出波动。
但她握着洋平的手指却在轻微地颤抖。
其实……
母亲若有所思。
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赢了。
洋平陆续听说了一些传闻,那个女人是在国外很有名气的调香师。她和父亲从小相识,只是碍于家族压力无法结婚,现在两人都功成名就,恰是再续前缘的好时机。
所以时机也是要分人的。洋平想道。
自从认清了自己落败的现实,母亲便不再费心迎合父亲的喜好,之前常穿的几套华服也束之高阁。父亲赠予的昂贵首饰被她倒进洋平的玩具筐,碧绿的翡翠项链,鲜红的玛瑙戒指,璀璨的钻石耳环,洋平的玩偶们从此金碧辉煌。
父亲准备再婚了。他们的地位显得尴尬起来。家里的闲言碎语已经不再掩饰。母亲恍若未闻,慢条斯理地清点她的财产。她穿着父亲最讨厌的背心和休闲裤,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手指在计算器上按零。
坐在一边玩耍的洋平放开玩具,他依偎在母亲身边,体贴地抱住她,把脸埋进她散发香气的长发。
母亲一愣,然后轻笑出声。
你学得很好呢,洋平。
她轻抚洋平的头顶。
但我可能教错了。
有时候……捷径反而是最远的那条路。
你要告诉他吗?洋平问。
母亲思考了一番,然后摇了摇头。
他不会相信的。母亲说。
我太了解你父亲了,他只能看见自己认知中的事情。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情妇罢了。
事实上,但凡这些年里,他对我产生一点好奇,一点探究的欲望,都能轻而易举地发现,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离他更近。
那么明显的、光明正大的秘密,摊开在他眼前,他还是视而不见。
我想他从来没有真正看见过我,只是享受被我无条件的包容和关怀。
不过,这对他来说不稀奇。
情妇讨他欢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绝不会向深处想下去。
因为停留在这里,是他最舒适最适应的环境。
他没有改变现状的动力。
母亲轻悠悠地叹气。
我把你父亲读得这么彻底,他对我却一知半解。一想到这些年来的付出,真是要多不甘心,就有多不甘心。
大概我真有做错了的地方,但我现在还不想承认。
洋平,你要记住妈妈的例子,好好想一想,妈妈是哪里做错了。
洋平那时候还太小,不懂得有些事情其实没有对错之分。他苦思冥想,也没得到那个简单的答案。
直到父亲上门探望生病的母亲。
父亲少有的局促,平时的冷静荡然无存,神色也慌乱起来,母亲静静望了他一会儿,似乎不忍他受此折磨,于是淡淡一笑,又恢复成平时的模样。
一切都在母亲的掌控之中,两人之间的气氛称得上和谐。母亲要了一笔高额的抚养费,连价码都正合父亲的心理预期,将那个人的愧疚感减到了最低。
如果你在一个人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让你轻松顺意,那么她一定预先为你做过千百次的考虑,为你选出了最舒适的路径。
等父亲盖上印章之后,母亲的笑容倏然消失了,她的神色冷下来,如同白雪覆盖的深林。
父亲愣住了,以为这是决裂的预兆。但洋平知道,这才是母亲最真实的样子。
我原先有一件事想告诉你。母亲淡淡地说。
但现在说的话,你肯定不会相信。
所以我不会说,你也不必知道了。
母亲站起身,把父亲送到门口,她一身毫无破绽,连洋平都差点被骗过去。
如果他没有听过母亲的哭泣。
母亲带他离开了京都,他们在神奈川定居。
未婚先孕的单身母亲无疑会受到周围人的冷言风语。所幸母亲有足够的金钱去解决这些问题。她把压箱底的华服又翻了出来,戴上昂贵的珠宝,衣摆的褶皱轻轻摇漾,显露出水户家的回形流水纹。
虽然邻居们只是把议论放到了背后,但他们的生活清静了不少。洋平觉得这样也不错,虽然是和母亲相依为命,但没了本家的繁琐规矩,他活得更像一个孩子。他不再需要为了母亲去讨好父亲了。
洋平转学到神奈川,结识了很多伙伴,大家蹦蹦跳跳一起放学的时候,会觉得在水户家的生活像上辈子的梦。
不久后京都传来消息,父亲有了新的孩子。他给母亲打了一笔巨款,那含义谁都明白。
母亲忧郁地看着那高昂的数字,苦笑着。
至少你不用为没钱发愁了。母亲说。
看到那样凄凉的笑容,洋平想,这笔钱他是永远用不了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洋平升上了初中。有天他放学,母亲倚在窗边等他,她苍白的容色几乎消融在暮色里。
洋平,你可以一个人活下去吗?
那时母亲的病已很严重了,病情发展得很快。其实从离开京都的时候就有端倪,只是那时他们都无暇注意。
洋平握住她的手,郑重地点头。
他知道她想听到的答案,他想让她安心。
母亲回握了他的手,给他冰冷的怀抱。
洋平抱着她的腰,把脸埋进和服的绣花里。
多么美丽的和服啊。
当他想念母亲的时候,就打开衣匣,母亲最华丽的和服收拢在内,光彩夺目,颜色经年。
跟洋平相熟的同学最后总会达成一种朦胧的共识——洋平有时候就像大人一样。虽然平时在一起玩闹,随大流地逃课,对老师做恶作剧,但只要交流一深入,就会有种被洋平俯就的感觉。那时的洋平远没有现在收放自如,他敏慧的早熟在同龄人显得格格不入。头脑聪明的伙伴本能地抗拒着他,再加上洋平是私生子的缘故,愿意和洋平说话的,通常只有缺根筋的笨蛋,和与他同病相怜的小孩。
就在这时,洋平遇见了樱木。
这就是母亲所说的万分之一的时机了。
可惜不是樱木的,而是洋平的。
同样失去双亲的樱木,是个缺根筋的笨蛋。在洋平静水流深的忧郁期里,他自说自话地抢走了洋平的所有注意力。洋平移开审视自己的目光,专心一意地看着这轮聒噪的太阳。在日复一日的温暖照耀下,他习惯性地追随,如向日葵般仰望。
命运的一刻只发生在单人身上,他们不曾共鸣。
他想母亲大概就错在这一步上。
她误认了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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