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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鸳鸯鹣鲽双死3

  离开射日台时,迟镜周身的刺痛感消失了。

半个时辰前,段移在众人的严密监视下,得以活动左手。山石是可操控的,移除一角后,露出一只满是疤痕的手来。段移硬是用那一只手、作了三刻钟的法,直到金乌山弟子等得怒火中烧,他才凝出了一粒露珠大小的丹元。

实话说,迟镜觉得红色的丹药不吉利,而且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但为了早点驱蛊回续缘峰,他毅然决然地一口闷了。

最后,迟镜亲眼看着山石一块块垒回原处,将段移的左手重新掩埋,心中冒出了一点无缘由的惋惜:还没看见他的长相,就看见他满手的疤,想必脸也好不到哪去,多半是毁容了。整整三刻钟内,他都没发出半点声音,不知还能不能说话。

“作恶多端的魔教徒被正道惩治”——本该是一笔十分圆满的结局。可是,迟镜的心情并不轻松。他知道了玲珑骰子的作用,也知道了以后要一月见一回段移,必须让他活着,自己才有命在。

事已至此,迟镜只好祈祷金乌山的守卫足够严密,别放段移跑了。平心而论,修为再高深的人也不可能在身负重伤的同时、从千钧重的石头缝里钻出去。但,那可是段移。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关系到这个名字,迟镜便觉得世上没有“绝对如何”一说。

幸好,续缘峰的入口出现在前方。季逍还要和常情议事,不会送迟镜回暖阁,但他一直没出声告别。本来是迟镜跟在他身后的,但随着续缘峰越来越近,迟镜的心思越来越飘忽,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季逍前头了。

季逍停下步伐,迟镜完全没察觉到。直到青年的冷笑声传来,不阴不阳地说:“如师尊一死新生,健步如飞啊。”

迟镜料到了他又没好话,不过要赶着去见谢陵,不想和他计较,于是笑嘻嘻地道:“人逢喜事精神爽,自然走得快。你不是要忙吗?快去吧,宗门需要你。”

季逍:“……”

季逍皮笑肉不笑地说:“喜事?是床事吧。如师尊,您才清净了几天,便耐不住寂寞了么。”

迟镜:“……”

迟镜深吸一口气,磨着牙道:“是,我好寂寞,我巴不得飞过去找我道侣。谢陵一定很想我,我也想死他了。至于我们要干什么,你心里清楚就行。”

山风凝结了半晌,直到季逍一字一顿地说:“如师尊,祝您愉快。记得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我留的印子。”

迟镜恨声道:“你记得回来给我们洗床褥。”

两个人恶语相向,一旦牵涉到谢陵,粉饰已久的太平便轻易破碎了。先前还算融洽的相处,全部不堪一击。迟镜隐约察觉,他只要开始与季逍呛声,就会控制不住地要争个口头高下,最后两败俱伤。

不过,他们没一个人暴露出受伤的神色,互不相让地对视片刻后,各自转身。

虽然被季逍添了堵,但迟镜并没有放慢步伐。先前谢陵凭借青琅息燧剑的碎片,将段移捅成筛子,临仙一念宗的弟子们都欢庆道君显灵了。迟镜看在眼里,却十分不安。听说在他昏迷的三天三夜,燕山一带的天始终是黑的,碎剑全部盘桓在谈笑宫上空。直到迟镜醒来,夜色才散去,碎剑也重归山河。

时值黄昏,霞光摞在西边。层林因秋风尽染,此刻由于夕阳,群山入暮,错落晚峰,皆变成温暖的青金色。

日暮柔美,被迟镜抛在身后。他回到续缘峰的风雪夜,遥望见一簇灯火。挽香正坐在暖阁的庭前绣花,若有所感,抬头时手指一蜷。迟镜眼尖瞧见,“哎呀”一声,连跑带跳地赶过去。

他远远叫道:“是不是扎着手了?”

“……公子。”挽香愣了一下,忙放下花绷子。

迟镜要看她伤得怎样,挽香却将一个荷包交到他手中,说:“我没事,快去吧。”

荷包里,是迟镜的天山秘银纳戒。离开续缘峰前,迟镜趁季逍不注意,悄悄把纳戒塞给了挽香。他要去对付段移,万一出事,决不能让通往续缘峰之巅的信物落进旁人手里。

挽香微微倾身,凝视着迟镜,似乎在检查少年是否仍全须全尾。迟镜一路跑来,白/皙的脸色透着薄薄的红,扬起头看她,还轻轻地喘着气。

女子摸了摸他的脑袋,轻轻说:“放心,去见您想见的人吧。”

她的掌心温暖,迟镜鼻子一酸。他攥紧荷包,冲挽香笑道:“那我走啦!”

少年一边挥手,一边奔向了松树林。几日不见,积雪已覆盖了打斗的痕迹,依旧是白茫茫一片。迟镜轻车熟路地踏上栈道,在灵根复苏之后,身姿确实要轻盈许多,可他无心体会自身的变化,紧盯着天梯尽头。

以前他攀登续缘峰之巅,谢陵都会提前在终点等待。但今天爬到半山腰了,那道黑色的身影仍久久没有出现。

迟镜抿了抿唇,不知自己现在的感受该如何形容。话本子里说,少女等候情郎归来,丈夫祈求发妻病愈,父母期盼游子归乡……是一样的情绪吗?会一下子想到最坏的情况,心系之人遭遇了不测;也会赶紧安慰自己,那个人一定没事,千万不要多想。

栈道无比漫长,在如麻的胡思中,却像被一步跨越。终于,一片圆圆的红色花瓣飘落在迟镜头顶,他一翻身,落进了故人花之海。

漫山红花,流萤如昼。迟镜大声呼唤:“谢陵!”

没有人应答,花和萤火静静地摇曳。少年越发焦急,直奔两人幽居的方寸天地。很快,咕嘟的泉水声传来,迟镜驱赶着雾汽,在看清眼前情景的一刻,终于如释重负。

温泉汩汩,清澈依旧。池底是错层渐深的,最上方的浅潭中央,熟悉的剑修闭目静坐,银冠端正,玄衣无风自动。

谢陵的脸色仍然苍白,衬着黑袍黑发,似一卷静寂山水。但秀美的五官,薄而软的朱唇,好像在褪色的画上平添了一笔辰砂。高寒仙姿之中,陡增一分隔世的艳异。

泉水逆流,在他的座下旋转,其间富含灵气,因为太过浓郁,闪烁着常人可见的微光。谢陵受灵泉滋养,仿佛在自我修复着什么,周身剑意缭绕,护法辟邪。

迟镜呆呆地望着他,都不记得上回放空是什么时候了。忽然,他觉得双腿酸软得难以忍受,赶了太久的路,此时骤然放松,险些让他跪下去。

少年拖着摇摇欲坠的身躯,迈进云蒸雾绕的热水里。困意变成了一床被褥,劈头盖脸地罩下来,他无从招架,强撑着走到谢陵身前。

最后,迟镜靠着池底的台阶睡着了。

他伏在谢陵膝头,呼吸清浅,跌进了一场沉眠。冰莹的剑意似有意识一般,小心翼翼地避开他,剑修的黑衣飘荡,遮住了漫天飞舞的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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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感言

    离开射日台时,迟镜周身的刺痛感消失了。    半个时辰前,段移在众人的严密监视下,得以活动左手。山石是可操控的,移除一角后,露出一只满是疤痕的手来。段移硬是用那一只手、作了三刻钟的法,直到金乌山弟子等得怒火中烧,他才凝出了一粒露珠大小的丹元。    实话说,迟镜觉得红色的丹药不吉利,而且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但为了早点驱蛊回续缘峰,他毅然决然地一口闷了。    最后,迟镜亲眼看着山石一块块垒回原处,将段移的左手重新掩埋,心中冒出了一点无缘由的惋惜:还没看见他的长相,就看见他满手的疤,想必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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